取决于对市中心的定义,我的大学有两档说法:靠近,或者极其靠近中心城。一般而言,人们喜欢以金融区或市政广场做基准;而在洛杉矶,这二者挨得近切,双双坐落于我校靠北四五公里。于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坐稳了城市类大学的名声。好处有很多,归结到底无非一条——去哪里都不远。这里不是牛津剑桥,不是偏远自足的小镇,也没有那两座的举世盛誉。名号还是排得上的,这我要实话实话,毕竟把“私立”和“研究性”两个标签一打,对母校应有的自豪就油然而生了。

返程打车就是穿市区的,从西头机场朝着城中心方向开。Manuel抢占前排,上车的时候他挥胳膊比划,示意我坐后头陪客人聊天。可一上了车,张烨偏过去头,一个劲儿盯着窗外了。

“是不是还有点累?路上肯定没睡好吧。”

半途我试着寒暄,小客人才把视线从街头收回来,礼貌地分给着我。

“有点儿。靠背不怎么舒服。”

“可不吗,经济舱的椅子都是糊弄人的,硬的要命。”

他的书包插放在两人中间,提手处挂着环形头枕,那枕套表层洗熨得干净。我抬手去拨楞,又问:

“你这玩意没用上吗?”

“啊……,感觉用的不太舒服吧。”

“哦,不好用,”我点了点头,等着。等不见他没接话,我就继续问:“多少钱买的?”

“不知道。是我妈之前用的。”

“你妈——之前出差什么的,出差用的,哈?”

“好像是。”

我想了想,抬手划着指头,在两人间打转:

“你知道咱俩妈一个单位的,对吧,这你知道?”

“知道啊哥。”

“成,挺好,”我又掸了掸那头枕,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会聊天过。“颜色挺好,蓝蓝的,瞧多干净。”

小客人的眼神留不住了,在我的脸和窗畔左右游弋。我顺着转过脸,望向高速路的两侧。一路都是白绵绵的云,盘旋在高架两旁,不过伸手的高度,像些巨石,堆积在道路无形的延伸线前方。

“这条道挺好走的。咱现在是105高速,等一会儿往左一拐,就上110,两条连着。不过说实话,这南头没什么东西,好玩的都在北面儿。”

我简单指着方向,张烨就跟着一一应声。直到再没得指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车子够慢的,昂。M boy刚刚还说一刻钟就到。”

张烨抬眼问:“您说哪位?”

“这家伙啊,我室友Manuel。”我伸直腿,朝前座晃了晃。

Manuel透过后视镜飞来视线,这么着,我总算想起一茬正事。蹭着后座别扭地直起腰板,我朝着张烨:

“诶小烨,在学校英语还成吧?”

他忽而有些警觉。

“咋了哥?还行吧,正常水平。”

“我想跟你商量一什么呢,你多锻炼锻炼是一方面,另外一个——之后当着我室友的面,尽量讲英文成不?”

“您是说?”

“就是一礼貌的事儿,”我耐着性子解释,“别叫人家觉得生分。咱们俩单独肯定随便了。”

他沉着头半响,末了应着:

“我明白了,就是怕可能说不好。”

“尽量嘛,尽量。”

透过镜子,我朝Manuel回以一笑,反正他现在还听不懂。

半个钟头,车子开回了大学区。交代司机停在西南角,一行人拎行李下车,正对着就是门前广场了。

Manuel接过班,一进校园就开始向客人介绍东介绍西。他每讲一句,就眨巴着眼睛看看张烨,后者就讪讪地偷瞥我——多了一道语言的束缚,他不好调整,大多时间干脆不搭茬,一个劲儿“嗯嗯”的。Manuel丝毫不介意。

西南入口是小门,离公寓楼很近。进门百米,三人走到一个环形青石板小广场。贴合着圆弧外围半周,那座回旋镖式的折角大楼就是了。一行人刷卡进大堂时,张烨算是露出了木偶脸以外的表情。迎面走过几张亚洲面孔,他就盯着看半天。Manuel不理解,但我一下猜出张烨心思,凑去耳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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