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起。”
她微笑着,翻开的手指尖向花瓣一样……
“我姓贾,前些年头,沈复还在叫我姐姐呢。”
沈复无奈一笑,她又道:“你也这么叫吧。”
怀风腼腆地叫道:“贾姐姐。”
她又笑道:“府邸不常来人,这么多年,园子里没点人气,下人们也懒得很。所以,常来——来了,也不要客气。”
“是……”
她牵着小沈括的手,一堆奶娘丫鬟们低头跟着,走了。
——
“伤口还疼吗?”
怀风抬手要摸,在半空中被他截住,牵着手腕到屏风内——原来这是一处藏书会客的庭院,除了屏风处,其余七面摞放着藏书,北面放置着一张紫檀木制大桌,一把卷草纹椅正对着屏风。而这屏风背面,龙的眼睛,龙骨、龙身、龙尾,甚至龙的触须,都清晰可见!
突然,屏面闪进一少年,步伐极轻,眼神冷淡,手里提着一方形小木箱,将木箱交给沈复后,便无声无息退到外面。
“郝一,你见过的……”
沈复先用案几的茶水沾湿纱布,为她擦拭伤口——
“没没关系,小伤而已!”怀风抓了两下发痒的额头,小沈括都不痛不痒,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亭内传来湖水的潺动声,湖面的风吹进八角亭、紫檀木桌,吹动两人身旁摊开的书页——
静静地,哗啦啦……
风留在这儿。
沈复打开药箱,从高高低低瓶瓶罐罐中,取出一掌心大小的釉质瓷瓶。药粉触碰的伤口,仿佛就要灼烧起来,她的眉毛随之乱扭乱曲。沈复好笑地看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没话找话——
“对了,林承书怎么没来?”
“他为什么要来?”
“你们不是一队的吗?还是世交——嘶!”
“别动!”
沈复温声提醒道,在上药的地方盖了一层清清凉凉的药粉,不消多久,灼烧感消失了。
“为什么要和他比赛?”
怀风愣了会儿,才明白“他”是谁。
嗯,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沈复,林承书总在背地里喊她的绰号“三一教”,他那帮公子哥时不时就要捉弄她,她的课本有时会丢,睡在馆内的衣服不见了……
她初来乍到,不似大部分的人从小长大,京师上下不是自己的朋友,就是朋友的朋友,做什么要什么,就像打招呼一样容易。
她第一次知道嫡出庶出,有云泥之别,而她什么都不是。她要时刻叮嘱自己,这里不是刺桐,这里是大宋天子的脚下,每一个人都比自己身份尊贵,她需要行礼,她要谨言慎行。
她有点怯了,这么做对不对——
“不能比吗?”
“凡事没有不能,但不一定遂心如意。”
“我懂了,你是说我会输……”
沈复无奈道:“我是说变数很大。”
怀风站起来,双足一跳,故作轻松道:“这是什么地方?”
“湖心亭。”
“这儿——没人住吗?”
“沈括在这。”
“沈括——他那么小?!”
沈复点头,平静道:
“十岁以前,闭关读书。”
“……之后呢?”
“等夫子应允,他会搬回府邸。”
现在,她明白小沈括为什么会淘气了,这么大的园林这么小的小孩,不疯才怪!
冬日,临安的清晨,点心行的老板睡眼惺忪的掀开铺子,对面紧挨的商铺还关着,除了一盏擀面用的灯火,大路青蒙蒙的,看不见尽头。
他早就习惯了,十几年过去,京师的人爱安逸,也爱热闹;自己是个苦命人,他靠一双浮肿的双手做些吃食,热闹都是别人的,只有这种时候——诶,不想了!
大路的尽头,一两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下窜过了头,女子猛地刹住车,笑意盈盈地回过头,道:“店家,来八个包子!”
店家双手在襜裳一擦,指头蘸点凉水,不一会儿便捡好了。
他接过铜钱时,多看了一眼这丫头,嘿,长了张好脸!
买完包子,两人风风火火地向钱塘县跑——
“新鲜事!”
二十一日后
学堂黉门大开,过了泮桥,经过长廊,向西一里地,便是校场。打眼看去,一座二层的八柱雕花阁楼,屹立在石阶最高处,老榕树的枝叶从后袭来,压着攒尖和屋瓦。
顺着五层石阶向下,石沙色平坦的场地——一面面长方旗帜竖写着“蹴鞠大赛”,以红、蓝、青、黄、黑五色,每隔三尺插一面彩旗,又以麻绳打结围了起来。场地左右各一球门,植两修竹,络网于上,径二尺八寸,高三丈二尺;网眼阔九尺五寸,又叫风流眼。
咚————咚————咚!!!
鼓声传遍整个学堂、国子监,围墙高楼上的男女老少们争相望去,身着锦衣的贵人们,跟着的仆人搬着桌椅、拿着零嘴等消遣的玩意儿。
咚——咚——咚!!
在阁楼下,一红一青两队依次站着,耳边鼓鸣声声声震耳,使人愈发紧张,薛富贵口干舌燥,心里的小鼓敲得比什么都快!
咚咚咚,擂鼓的急促声——
两队在呐喊声中,一左一右从小石阶一步步走下。
一年一度,蹴鞠大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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