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敢住，他去了李子沟。值得庆幸的是，他
的姑姑徐春花不计较哥哥的刻薄，对侄子和对自己的
儿子一样亲。
李子沟的山丹从小有干不完的活，徐大龙认识她
之后天帮着劳作。干活累了，姑姑给吃了饭，晚上一
觉能睡到天亮，这样就不会做噩梦了。
王月华的死，没有唤醒徐正礼的良知。他家里的
那些小姑娘们被驯养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然后被卖
到太原的妓院，徐家发了一笔横财。
都是爹娘养的，这些小姑娘命运不济。她们在懵
懂的年纪，被徐正礼的魔掌推向深渊......
后来徐大龙在李子沟被他的父亲用棍子打回了徐
宅。同安堂旁边的徐记粮铺交给徐大龙去经营。
徐正礼担心儿子和成医生走的近，他在自家门店
的墙壁上挂了一块“好人相逢，恶人远离”的小牌牌
。
事实上这样的小牌牌已经是徐正礼第二次挂在这
里了。徐大龙并不知道，他父亲第一次挂出的小牌牌
，在很多年前被前峰山的王仲明打碎，这件事后话再
提。
两家的店铺紧挨着，徐大龙和成医生低头不见抬
头见，徐大龙不敢去看成医生的眼神。他在粮铺只呆
了半天，取下了“好人相逢，恶人远离”的小牌牌，
拿回家挂到自己门上。从此对父亲开启了叛逆不羁的
年少轻狂的闸门，一发而不能收。
与父亲对着干，徐大龙没有了服从，刚开始的时
候他白天睡大觉晚上挑灯夜读。他的曾祖父做过清朝
的县学教谕，家里有很多书籍。徐大龙的满腹经纶，
就是在这个时候学到的。
学到的知识多了，渐渐地回归了正常，也不再做
噩梦了，他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浓：“我想梦见娘的
时候，偏偏又梦不见......”
“我想跟你学医。”徐大龙多次跪到同安堂，想
和成医生一样做一名医生，而成医生对他有恨，看都
不看一眼。
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徐正礼气得七窍生烟，对
儿子恐吓道：“再敢去同安堂与仇人往来，看老子打
断你的腿。”
徐大龙很像他的母亲，无论是长相还是在性格上
，学会了母亲的反抗：“我已经不是你鬼话连篇就能
哄骗的小孩了，成医生要是能看上我，我先打断你的
腿，照样去！”
学医不成，无所事事，徐大龙撬了父亲的锁，拿
了些银子买了一匹马，纵马放歌游手好闲，吊儿郎当
的不成样子。有时他还要化个女儿妆，专门在父亲面
前一套一套的唱上一嗓子......
面对儿子的血气方刚，徐正礼忍气吞声奈何不得
，父子俩也是在吵架中相处的。
玩世不恭的徐大龙仅仅是表面迹象，他私底下三
天两头的往李子沟跑。他有了马方便出门了，常常从
家里偷些吃的出来，给姑姑留一半，自己和山丹吃一
半。然后再帮山丹干些体力活，再悄悄地回家。
后来徐春花托刘红线给侄子说媒，山丹的父母知
道徐家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竟然要了二百大洋的彩
礼。
徐正礼抠门，他只愿出二十。他对自己也抠，王
月华去世之后他打算再婚，条件是有孩子的不要，花
钱的不要，结果一个也没成。
二十块大洋对徐正礼来说已经是大出血了，他对
加减乘除算计的连一个点也不愿再加。
二十块大洋对山丹父母来说，简直连牙关也垫不
满，他们狮子的胃口尝不到蛇吞大象的感觉。
徐大龙和山丹的缘分被银子卡住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山丹有一种依赖。希望徐大
龙能带着自己脱离父母，脱离自己犹如苦海一样的家
，如今没有希望了。
“你再不要来找我了，我以后随便找一个穷小子
把自己嫁了，断了我爹娘的发财梦。”这是山丹无奈
的选择，她莫名的伤心过，但没有留下念想，很快就
平静下来。
山丹跟徐大龙说的很明白，分手的话没有纠缠没
有怨言，没有彼此之间的不愉快。
徐正礼看得太紧，徐大龙在家里拿不到钱了。他
冷笑一声对父亲说道：“老貔貅，把你的烧纸钱看好
，死的时候带到坟墓里。我这辈子就像成医生一样一
个人过了，叫你抱不上孙子。”
虽然拿不到钱，从家里偷偷地拿些吃的还是很方
便。徐大龙拿着一包吃的，在山丹割条子的路上给，
山丹不肯要。徐大龙默默地帮山丹干完活，走时把吃
的放在地上，然后去了姑姑家里哭：“我就是喜欢山
丹。”
“以后再这样，我就恼了。”山丹把吃的又送到
徐春花家，她告诉徐大龙：“我们没有希望了，求你
不要纠缠。”
尽管没有希望了，徐大龙一直在纠缠，他不是能
轻易放弃的人。
忽然有一天，徐大龙的舅舅病了，他去照应了几
次，过了一个多月舅舅死了。舅舅家唯一的女儿，也
就是他的表姐王娟娟看上了徐大龙。
不要以为徐正礼是个冷血动物，他对钱有着特别
的热衷，从来不管别人的水深火热。他的一生就是为
钱活的，一腔热血付在钱上，忙的热气腾腾如火如荼
。
徐正礼知道了娟娟喜欢大龙之后谋算了几天，他
脑子一活动行动便紧跟着蠢蠢欲动。因为他看上了王
娟娟的家产，所以对王娟娟亲的像闺女一样，今日给
送一次温暖，明日给送一次关怀。
王娟娟被感动之后，徐正礼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我家大龙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把
小文镇的这个宅子卖了，来城里住我家的大宅子，我
给你和大龙举办一场隆重婚礼。”
未涉世事的王娟娟不懂得人心险恶，她收不住对
爱的向往，在这个姑父的唆使下，放飞了没有防线的
喜悦，变卖了父母留给自己唯一宅子，银元装了满满
的一皮箱，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要与表弟步入婚姻的殿
堂。
徐正礼租了三匹骆驼，又雇了一顶轿子。王娟娟
家能卖的都卖了，能搬的也都搬了，三匹骆驼满载而
归，娟娟姑娘坐在轿子里摇摇摆摆来到徐家。
“大龙，王娟娟就是你的媳妇。爹做主了，过几
天选个黄道吉日，你们成婚吧。”徐正礼指了一下刚
从轿子里出来的王娟娟，让儿子知道，这是没有商量
的婚姻，人已经给你领回来了。
徐大龙看了看眼前的场面，父亲和娟娟笑得喜气
都连成一片。他呆呆的半张着嘴，舌头都僵住了，惊
得连话也说不成。
王娟娟走过来用肩膀在徐大龙身上顶了一下问道
：“表弟，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徐大龙停了一会，舀了一碗水浇到父亲头上：“
老貔貅清醒一点，我是你心上的一根刺，不会如了你
的愿。”
他又舀了一碗水问娟娟：“姐姐也糊涂了，要不
要清醒一下？”
“要。”王娟娟扒开领口笑道：“你给我灌进来
看能不能醒，醒了我是你的，不醒还是你的。”
“看来姐姐你已经昏迷不醒到不省人事了，不用
我动手，自己跳到碗里淹死吧。”徐大龙把一碗水放
到娟娟跟前，似笑非笑的回到屋里关了门。
“我治不了你，娟娟能治得了你。”徐正礼有十
足的把握，这一回既能管住儿子又是人财两得。
王娟娟安顿在徐大龙的小院里，骆驼上的财物全
部卸了进来，皮箱里的银元是她要给表弟的见面礼。
王娟娟住进来的同时，徐大龙往外搬，他又回到
了与母亲住过的房间。
每个人的算盘都不能由自己盘算。王娟娟近在眼
前的缘分，虽然没有千山万水的阻隔，恰似山遥水遥
的遥望，遥遥望不到爱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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