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御书房大门紧闭,云翊这才迈步向前,将得到的信笺呈上。

“今日丰州探子回京,这是在丰州搜寻回来的重要情报。”

萧胤打开信笺,一张脸瞬间沉下:“牟羽可汗这个好弟弟生事都生到朔州了,当真以为我大凉惧怕他们这群野蛮之徒么!”

云翊如实回禀:“布日古德的野心人尽皆知,这些年不仅处处与大凉作对,另一边,还派人刺杀阿史那鸢。”

萧胤嗤笑出声:“阿史那鸢向来嚣张狂妄,让他那位好二叔给他使使绊子,两人狗咬狗,你我正好看场好戏。”

云翊立在一旁不语,想了又想,终是决定将手上的画卷也一并呈上。

瞒是瞒不住的,陛下迟早会知道。

若苏姑娘当真还活着,陛下或许会开心些。

“其实......阿史那鸢在继位不久之后,便娶了可敦,并且两人之间还有个孩、孩子。”

萧胤尚未完全展开手中的画卷,云翊忽然又补上一句:“是名汉人女子,名唤音、音音......”

听闻此言,萧胤手上的动作猛地停顿下来,心停滞一瞬,接着又迅速将画卷彻底展开。

探子的画工惟妙惟肖,竟把他朝思暮想之人的面容绘出出九成相似。

是他的阿音,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名女子就是他的阿音。

他的阿音果真还活着!

心潮澎湃过后,萧胤视线偏移,最终定格在了她身旁的阿史那鸢以及那个孩子身上。

刹那间,男人下颌绷紧发硬,双眼沉如寒潭。

宽大手掌竟无意识地用力攥住画卷,直至将其揉捏得皱皱巴巴、不成模样。

可敦、孩子、汉族女子、音音……这些词汇不断在萧胤脑海中盘旋回响。

每一个词都讽刺至极。

他开始细细回忆过往种种细节,并将所有事件逐一串联起来。

当年,青格娜木见过阿音后,养心殿突燃大火,仅留下一具被烧焦的女尸。

他一直都认为,那具女尸并非阿音。

如今,阿史那鸢的身侧多出一名与阿音相貌极其相似的汉族女子。

世间当真有如此凑巧之事?不,绝对不可能!

与其说是凑巧,倒不如说有人蓄意为之。

阿、史、那、鸢!

萧胤眼底戾色一闪而过,猛地拍桌起身,高声喊道:“立刻备马,朕要前往丰州!”

——

这些日子,阿音整日忙碌不停,连片刻喝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她尚未学成出师,主要还是做一些琐碎的熬药杂务。

赛神医济世为怀,治病分文不取,药堂每日人满为患。而这里头所有的开支,自然落到了阿史那鸢头上。

阿音端着刚刚熬制好的汤药,逐一分发给那些病患。

耳边传来几声交谈:

“我是从胜州城逃来的,身上这些伤就是被这群草原人打的!他们当真蛮横无理,平白无故惹上都护府不说,进了城见人就抢,简直和土匪没什么两样!”

另一名青年附和:“对!我也是胜州来的,我见过那个带头生事的,好像叫什么布日特勤。”

“胜州城不大,夹在丰州和朔州中间,再继续下去,保不准都得受牵连。”

“是啊,大凉陛下这些年收回不少城池,定容忍不了被草原人踩在头上欺负,何况这丰州原本就是大凉的地界。依我看,两国打起来是迟早的事,这丰州城,也太平不了几日咯。”

阿音心不在焉地听着,当听见“大凉陛下”四个字,手中的药碗险些打翻。

幸好妇人及时接过,才免于汤药洒落一地。

妇人转头对赛神医赞叹道:“神医啊,您这位徒弟真是生得貌美如花!若是哪家男子有幸能将她迎娶进门,当作自家媳妇,必定舍不得让她去干任何脏活儿、累活儿。”

阿音对妇人勉强挤出一抹假笑,转身继续为下一个病人送药。

济世堂形形色色的人皆有之,类似这样的调侃和玩笑之语,她早已听得数不胜数。

起初还会尴尬在意,现在已经免疫了。

“已经名花有主,和你家狗剩没缘分。”赛神医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银针包,抬起下巴朝着不远处随意一指。

“喏,她夫君和女娃来了。”

听到这话,妇人赶忙顺着赛神医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手牵着手缓缓走来,男人面容精致如玉,女娃长得粉雕玉琢。

妇人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这样出色的女子绝非自己儿子所能高攀得上的。

于是有些窘迫地干笑两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呵呵呵......瞧您说的,我哪敢有那种想法啊。”

“阿娜!”

夭夭握着好几串香气四溢的小吃,迈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朝阿音飞奔而来。

阿音看见女儿来了,麻利的将剩下的汤药分给其他人,然后弯腰抱起女儿。

阿史那鸢紧随其后走来,轻唤一声:“音音。”

阿音闻声看去,见他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便猜到小姑娘又瞎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

都怪阿鸢太过宠溺夭夭,虽说他不差钱,但也不能这么乱花。

阿音见小家伙热的满头大汗,从腰间拿出帕子替她擦拭,问:“你们今日去哪里玩了?”

夭夭抢答道:“我们先是去了城东点心铺,买了一些我喜欢吃的酥糕!然后在城西霓裳阁,定了几匹布料给阿娜做衣裳,最后去了玲珑斋,给阿娜置办了一些首饰。”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阿音不禁有些惊愕。

她抱着夭夭,一家三口往里屋走去,边走边对阿史那鸢说:“别总是乱花银子,我不缺这些的。”

“就是觉得好看,与音音十分相称。”阿史那鸢朝夭夭使了个眼色,“夭夭也说很喜欢,我想着,到时候找个手巧的师傅,给你们二人做几身新衣裳。”

夭夭想到父汗今日用点心和糖人收买她,立即会意,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夭夭很喜欢,夭夭想和阿娜穿一样漂亮的衣裳。”

阿史那鸢接着附和,压低声音玩笑似的说:“库里台大会在即,音音身为草原可敦,自然不能失了颜面,免得旁人还以为我苛待了你。”

“对对对,父汗说得对。”夭夭听不明白,但她知道点头就对了。

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给阿音开口的机会。

阿音被两人的说辞逗笑。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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