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阁序见状,接着解释道:“按理这个人替宫里也着实做了些事,可这次鬼蒙了心,趁我在京里没回,竟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公然丢皇上的脸!他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对那人的失望与愤恨,在他看来,这等行径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还连累了自己。一个狱镇卫皱了皱眉,问道:“他当什么官?”他心想,若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官,这抓起来怕是得费些周折啊,得先把情况了解清楚才行。

王阁序回道:“宫里给他请了个六品的虚衔,其实什么官职也没有,杭州的一个丝绸商而已。”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个小小的丝绸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真以为靠着那点宫里的关系,就能为所欲为了,实在是愚蠢至极。

那狱镇卫一听,撇了撇嘴,道:“不是官叫我们抓什么,让杭州府抓了不就得了?何必劳烦我们出手呀,咱们这狱镇卫平日里对付的可都是些棘手的人物呢。”他心中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一个没官职的丝绸商,随便找个衙门就能解决的事儿,为何要他们来办呢。

王阁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个人替织造局当了十几年的差,知道的事太多,到官府去,抖了出来丢宫里的脸。若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呀,所以只能由你们出手,秘密把他抓回来,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关乎着宫中的声誉以及诸多隐秘,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明白了。”狱镇卫那头捧起酒坛大喝了一口,一抹嘴,又问道:“还有谁?”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既然要抓第一个人,那后面肯定还有一连串的事儿要处理,得提前问清楚才好。

王阁序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别的人要等审了这个人才能抓。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不能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他心中也在盘算着,这事儿得一步步来,先把关键人物控制住,再慢慢深挖背后的人和事。正说着,又一道菜上来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托着四只大碗,每个碗里是绣球般大小一个红烧狮子头。那狮子头色泽红亮,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送菜的竟是王阁序身边那个贴身随从太监,只见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一边笑着将菜放到四人面前,一边凑到王阁序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干爹,贾政使(贾云)来了。”

王阁序眉一皱,心中暗自诧异,这贾云怎么来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当下问道:“他知道我回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贾云可不是个善茬,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怕是没好事。

随从太监赶忙回道:“好像知道。说是有天大的事,一定让干爹见他一面。”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看着王阁序的脸色,心中也在猜测着贾云此番前来的目的。

四个狱镇卫都放下了筷子望着王阁序,他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知道这贾云一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发生了,当下都安静下来,等待着王阁序的决定。

王阁序沉吟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众人说道:“迟早要见,看他说什么。几个兄弟慢慢吃喝,我一会儿就回。”说罢,便抬脚往门外走去。

四个狱镇卫见状,也赶忙站起来,拱手相送,而后又重新坐下,只是那心思却已然不在这酒菜上了,都竖着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王阁序满脸堆笑地走进客厅,见贾云正站在那里,便开口说道:“好耳报!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他的话语看似热情,可那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审视与警惕,心中暗自揣测着贾云此行的来意,不知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贾云见王阁序出来,赶忙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透着一丝焦急与慌乱,开口道:“王公公,许久不见,您这一回来,可真是让下官心里有了主心骨啊。今日贸然前来,实在是有万分紧急之事,还望公公恕罪。”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王阁序的神色,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说明来意,才能让王阁序帮自己一把。

王阁序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贾云起身,看似随意地问道:“哦?是何事这般紧急呀,竟让贾大人如此匆忙赶来,不妨说来听听。”他心中却在冷笑,这贾云平日里也是个厉害角色,今日这般模样,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且看他怎么说,若是与自己无关,倒也罢了,若是想拖自己下水,那可没那么容易。

贾云快道:“王公公,想必您也所耳闻那朱千着实可恶。如今他这一闹,改稻为桑的事儿也黄了,还牵扯出诸多麻烦,长孙彻那边也在盯着呢,下官实在是没了主意,只能来求公公您帮忙了呀。”他一脸哀求地看着王阁序,此刻真的是把对方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王阁序不语,只是冷笑……

又见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跳动着,仿佛也在为这室内弥漫的紧张氛围而不安。而贾云一脸疲惫与愁苦,用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又唉声叹气道:“头疼,一半是受了风,一半是被他们逼的。”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烦恼与无奈,这段日子发生的诸多变故,已然让他心力交瘁,此刻只觉脑袋似要炸开一般,疼痛难忍。

王阁序却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道:“谁敢逼堂堂浙江的布政使大人?坐,先坐。”说着,自己先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那动作优雅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眼神却始终留意着贾云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揣测着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贾云也跟着坐了下来,他知道此刻已没时间再兜圈子了,咬了咬牙,决定照直说道:“王公公,朱千做的事您老到底知不知道?”他抬眸看向王阁序,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与急切,希望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来。

王阁序望着他,心中立刻明白他说的是织造局买田的事,心想此人一定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是抢着撇清来了,便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什么事?我刚回,正要找你们来问问这一向情形如何呢。”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意,可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其心思。

贾云见他这般反应,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接着说道:“改稻为桑搞不成了,沈一石把买田的粮都借给淳安、建德赈济灾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愤,说到此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中满是愤恨与懊恼,仿佛那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满心的不甘。“什么!”王阁序倏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贾云,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这是在开玩笑的迹象,可贾云那严肃又痛苦的神情,却让他明白,此事怕是千真万确了。

贾云见状,心中更是苦涩,继续说道:“朱千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先是跑到淳安借了几十船的粮给那个新来的淳安知县包政。接着又跑到建德,把几十船粮借给了新来的建德知县王知远。再要买田已经没有粮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将那场景生动地描绘出来,也好让王阁序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此刻他只盼着王阁序能想出个法子来,帮自己摆脱这困境。

王阁序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缓不过神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以为朱千是去按计划买田,虽出了打着织造局牌子这等风波,但只要后续处理妥当,也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如今这粮都借出去赈灾了,那改稻为桑可就彻底黄了呀,这后果可不是他能轻易承担得起的。

贾云看着王阁序那失神的模样,心中越发焦急,赶忙又说道:“王公公,都四月中了,桑苗插不下去,织造局今年六十万匹丝绸可是定了货的,到时候拿什么卖给西洋?没有这笔钱,国库里的亏空拿什么补?到时候不只是皇上,大臣们也得问我的罪。我真是被这个朱千害惨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问罪时的凄惨场景,此刻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向王阁序大倒苦水,期望他能拉自己一把。

“朱千把粮食借给淳安、建德,这个消息可靠吗?”王阁序望向了他,眼神中透着一丝侥幸,心中还盼着这只是个谣言,若是消息不实,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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