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书亦回抱住帅气的男人：“我也爱你，凌哥。我和哥哥、爸爸妈妈都是你的后盾哦。”

霍时臻清洗完手边的蔬菜，依次放进边缘不规则的大深口碗里，他擦干手上的水，走到温情脉脉的两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推开一脸感动的男人：“菜洗完了？一手的水，别弄湿一一的衣服。”他屈指刮了刮柳书亦的鼻尖，“跟你没关系，他纯粹是不想因为一朵花放弃整个后花园。”

“说什么呢你！当着本人的面诋毁我的名誉，你可真不把我当外人！”

柳书亦怀疑地看着凌萧：“凌哥，你这么博爱的吗？。”

“一一，别听你哥瞎说！”凌萧迅速地完成收尾工作，“他是嫉妒我的好人缘！企图破坏我在你心里霁月清风的形象！”

霍时臻颇为嫌弃地斜睨他：“你厚脸皮的模样总在刷新你的下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就是见不得我的好！”凌萧神色落寞，委屈地看着柳书亦，“一一，你看看你哥，嘴毒又无情，太坏了。”

柳书亦笑靥如花，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闹：“嗯嗯嗯，你俩最是相亲相爱。”

“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凌萧不可思议地看着笑的正欢快的女孩儿，“你不知道哥哥我最怕鬼了吗？”

“是吗？”霍时臻端着菜从两人身边走过，“我怎么记得你把贞子都当喜剧看呢？”

“那不正说明你比鬼还可怕吗？”凌萧铮铮有词，“多少年了，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贫瘠。”

“凌哥，我哥是给你造成了怎样的心理伤害啊？你咋这么怕他？”

凌萧看着求知欲旺盛的女孩儿，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堪回首。他抬手略显尴尬地挠了挠眼尾，转身端起料理台上剩下的两碟涮菜朝餐厅走去：“吃饭了吃饭了。”

柳书亦紧随其后：“是跟我有关吗？”

凌萧一愣，缓缓转头看着女孩儿，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演技这么差吗？”

柳书亦笑着点点头，遗憾地说道：“这次只能拿到金扫帚奖了。”

“你这家伙果然是我的克星！”凌萧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那个正在调配蘸料的男人，怒目圆睁，悲愤难平。

霍时臻将一只装着醋的碗摆在柳书亦的面前，热辣辣的火锅早已沸腾，浓郁的香气只是闻着，便已令人止不住地口生津液。

“你犯蠢的模样，一如既往。”

“你……”

凌萧哑然，美玉一般不见丝毫瑕疵的脸，因为不甘的憋屈，竟是生出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娇感。他浓眉轻蹙，半垂的眼睑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原本胭脂似的红唇，此刻再无半分血色。他身形高大，身材健美，像一株傲然挺拔的红杉，绚烂而坚毅。本该相悖的两个极端，在他的身上，却融合的恰到好处。他撇撇嘴，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不公待遇。

“叔叔，霍时臻骂我。”

想他平日里也是舌灿莲花之人，才思机敏，洞察犀利，手段雷霆。即便是面对那些深谙商场尔虞我诈的老狐狸们，依然能从容应对，言谈间的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且游刃有余，又不失礼数，给足对方尊重。

然而，只要他对上霍时臻这个煞星，一切让人拍案叫绝的技能便如风蚀岩壁，悄然无声，归于虚无。

凌萧抿抿唇，暗自咬牙，恨透了自己现在这幅弱柳扶风的懦弱模样，无限心酸，又极度无助，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一般，受了委屈，却无半分还击的能力，只能泪眼汪汪地跟家长告状。

柳爸爸乐呵呵地吃着鱼丸，自己亲手做的就是不一样，Q弹细腻，鲜香滑嫩，味道好极了！柳爸爸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厨艺不减当年，风采依旧啊。

“只要你打的过阿臻这小子，我绝不拦着。”

“叔叔，我再也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了。”长睫轻颤，泪眼婆娑，如玉公子，清雅无双。

“啪、啪、啪。”

掌声清脆响亮。

“BRAVO！”柳书亦忍不住鼓掌喝彩，“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尤其是微表情的拿捏，细致的毫无破绽！”

“这才是你哥哥我真正的实力！”凌萧昂着头，明眸灿烂，神色飞扬，仿佛一头成功争夺领地的猎豹，聪慧狡黠，自信高傲，哪里可见方才梨花带雨的美人模样。他大手一挥，将清汤锅里的鱼丸全都捞进了自己的碗里。莹莹白玉瓷碗里，漫漫芳菲，更衬得鱼丸的圆润可爱。

“你可真是不客气。”霍时臻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冷眼看着凌萧美滋滋地将一只鱼丸塞进嘴里，随即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鱼丸劲道弹牙，细腻的肉质充盈着鲜美的汤汁，细品之下，口齿留香，直惹得凌萧大快朵颐。他得意地冲着霍时臻摇头晃脑，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得瑟又无赖，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不服来打我啊！”

霍时臻冷笑：“别含着食物说话，脏死了！”

“呵呵，就你爱干净讲卫生！”

“凌哥，你真的不考虑进军演艺圈吗？”柳书亦依然沉浸在方才的一出好戏里无法自拔，“你是怎么做到在壮汉和娇滴滴的美人间切换自如的？那演技神了！行云流水，看的我叹为观止！要不是知道你是个戏精，我都要哭了！”柳书亦认真地盯着凌萧看，语气真诚而坚定，“所以，你要是去演电视剧，我绝对不会拖拉进度条的！”

“厉害不？”

“超牛掰！”

“折服不？”

“五体投地！”

“喜欢不？”

“真爱无价！”

“能帮我揍霍时臻不？”

“不能！”

“嗯？”凌萧顿时觉得刚吃进嘴里的、浸满了鲜辣汤汁的牛肉不香了，他一脸愁苦地看着女孩儿，“一一，你不该点头说好吗？”

柳书亦拧起眉头，清亮的眸子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你知道的，我哥战斗力爆表，咱们小虾米就没必要上赶着飞蛾扑火吧？”

凌萧暗自腹诽，我能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恐怖吗？一次失足，换来的血泪史足以让他铭记一生！时至今日，只要想起，依然止不住地浑身颤栗！

“可他绝对不会对你还手啊！”凌萧继续游说，“你就是把他打到瘫痪，他也只会躺着问你，手打的疼不疼。”

柳书亦看着越说越兴奋的男人，忍不住打断他：“你当着我哥的面说这些真的没关系吗？”她左手托腮，看着凌萧若有所思道，“我突然觉得凌哥你也挺变态的。”

凌萧耸耸肩：“谁让我跟大变态是发小呢？近墨者黑呗。”

“所以，为什么啊？”柳书亦契而不舍，“我好像丢掉那部分记忆了。”

凌萧默默缩着肩，伸至半路的筷子不动声色地缩了回来，一张脸恨不得埋进面前的碗里，蔫头耷脑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鹌鹑，小心翼翼的卑微，无能为力的软弱，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尽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柳爸爸笑的一脸神秘，瞟了眼旁边只想原地消失的某人，稍稍凑近柳书亦，小声道：“那是发生在你两岁半的事了，小孩子不是都会忘记三岁前发生的事吗？所以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柳书亦点点头，转而向柳爸爸求教，“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啊？”

柳爸爸慢悠悠地喝着茶：“佛曰，不可说。”

留白，最是引人无限遐想，也会化作恶魔，千方百计地引诱人踏进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大概是把所有的探究精神与执着的好奇心，全都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专业，柳书亦在生活中是个心境分外平和的人。她不追星，不喜欢八卦，不爱探听别人的隐私，甚至于无特殊情况，只要天色渐晚，便再也不愿出门。平日里除了上课，就只是窝在家里，睡觉、拼乐高、看书、追动漫。

她的世界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整个宇宙，她的世界也很小，小到只够自己休憩。即便是她最爱的人，也禁止踏入。她安静而羞涩，美丽而智慧，是一朵悄然盛开的菡萏，清冽而雅致；是脱落群类，独当春日的牡丹，明艳而富贵；是寒风中傲立的红梅，无畏而浓烈。是一个比起热闹的喧嚣，更钟爱一个人的寂静的女孩子。

她鲜少会像现在这般对一个大家讳莫如深的话题深究不放，本就是一时的兴起，即便没有得到答案，也不会觉得遗憾。

霍时臻轻轻捏了捏女孩的脸：“只是某个蠢货干了件蠢事罢了。你昨天就说要吃火锅，你看你都没吃几口。”

柳书亦眉眼弯弯，甜甜的笑容，明丽可爱：“我好奇嘛。”

“别好奇了，你看，”霍时臻指着扮演鸵鸟的凌萧，“有人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了，咱们给他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柳书亦懂事地点点头，装了满满一漏勺的牛肉放进凌萧已经见底的碗里：“凌哥，吃肉呀，吃饱了就忘记不开心的事吧。”

“一一，”凌萧泪眼汪汪，一脸的感动，“你果然是我的小天使。”

“别，我可没那么神圣，我就只是万家灯火里最普通的那一抹人间烟火。”

“NONONO！”凌萧不赞同地摇着头，他的神色真挚而热烈，“你就是我的小天使，是我的岁月静好。”

“完了，我有新的疑问了……”柳书亦无奈，泄气一般往嘴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的绿叶菜，细嚼慢咽后才道，“咱换个话题吧，我不想被自己额外的好奇心憋成内伤。”

霍时臻失笑：“你不是一直都无欲无求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柳书亦默默叹了口气：“因为我懒嘛，觉得说话也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她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只是我今天想多沾染点世俗气，你们也没满足我呀。”柳书亦把从辣锅里捞出来的午餐肉放进醋碗里，“跟你们打交道都已经这么难了，我哪还有别的力气去应付旁人呀。”

“你们瞅瞅，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委屈上了。”柳爸爸夹了块柳书亦爱吃的芋头放进她的碗里，“郁闷的心情会辜负美食的心意哦。”

“我才没有郁闷呐。”柳书亦扬起笑脸，明媚而张扬，胜过那炎炎夏日里独领风骚的向日葵，“我可是要征战星辰大海的，才不会因为这些俗事绊住脚。”

“真厉害！”霍时臻满目柔情，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儿，神情满足而骄傲。

凌萧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觉悟，此刻也该在保家卫国吧。”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啦！再说了，你努力工作，不逃税漏税，也是保家卫国的一种方式，并不是只有直面硝烟才值得被尊敬。”

凌萧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女孩儿，这个从出生便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娃娃，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她从软糯的年糕团子，出落至如今的芙蓉模样，清雅玲珑，美好如画。她生活简单，心思纯净，永远像个未涉人世的孩童，一双眼睛，水润清亮，恰似一泓碧水，阳光明媚，跳跃的璀璨星光，舞在了你的心尖上，涤荡那沉闷的晦涩。他一直觉得，十八岁的柳书亦，依然是那个护在他们羽翼下的孩子。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已是豁达通透，知事明理，成为了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优秀的女孩儿。

“凌哥，你干嘛那副表情看着我啊？怪怪的……”柳书亦不确定地摸摸脸，“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凌萧失笑：“没有，我只是觉得汗颜，是我狭隘了，各种意义上。”

“你在说啥？我听不懂。”

“夸你是我的骄傲！”凌萧拿起筷子，重新加入火热的战斗里。

“你今天吃蜜糖啦？说话这么甜？”柳书亦努力地消灭眼前那碗被霍时臻堆满了她爱吃的菜。

“没办法，谁让哥哥喜欢你呢！”

“那你收着点，我害羞。”

“嗯，我会注意矜持的。”

你大概从未意识到，从很久之前，你便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无论是我，霍时臻，还是大哥，在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举动里，治愈了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