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国王和他的参谋只等对方的首领或是君主上前。仙军队伍向两侧分开,有个身影走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还不满十五岁。和其他的仙军兵士一样,他也穿着黑色粗羊毛制成的破衣烂衫。和他们一样,他那一头黑发也又长又直。和他们一样,他既不说英语也不说法语——当时在英格兰通用的两种语言——却只讲仙境里一种方言。2他面孔苍白、英俊,神情凝重,然而在场谁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是个人,并不是仙灵。
拿诺曼人和英格兰人中贵族和骑士的标准来看,当天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尚未开化。他从没见过勺子、椅子,也没见过铁壶、银币和蜡烛。那个时期没有一个仙族部落或王国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当亨利国王与这名男孩子相会、准备分割英格兰的时候,亨利坐在木椅子上,举着银杯喝葡萄酒;而那男孩子则坐在地上,拿石杯喝羊奶。编年史学家奥德里克·维塔利斯在三十年后的一部作品里描写道:重要议程一项项进行,一个仙军战士突然探过身来,热心地帮那男孩子从脏头发里往外捏虱子,亨利国王朝廷众臣见了大惊失色。
仙军里有一位年轻的诺曼骑士名唤邓代尔的托马斯。3他虽在仙境受俘多年,自己的母语(法语)倒还够用,于是替亨利国王和那名男孩做了翻译。
亨利国王问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答说他没有名字。4
亨利国王问他为何要对英格兰宣战。
那男孩说他是一个诺曼贵族家庭唯一还活着的人。亨利国王的父亲威廉一世曾将英格兰北部大片土地赐予他们家族。这部分土地后来被恶敌于贝尔·德·柯唐坦霸占,家里人也都被他逼死了。男孩说很多年前他父亲就曾求威廉二世(亨利国王的哥哥,也是前朝国王)还他个公道,却始终没能得到。不久后他父亲便遇害了。男孩说他自己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于贝尔手下人扔在了森林里,是仙军战士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回仙境同他们一起生活。如今,他又回来了。
他的想法完全是年轻人才会有的:他相信自己的主张绝对正确,而别人的主张就一定错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特威德河与特伦特河之间那一段英格兰的土地是诺曼国王们理应做出的赔偿,谁让他们当年没有为他家报灭门之仇。而亨利国王因此——仅因此——才被容许保留住他王国南面的一半。
男孩说他在仙境已然是位国王了。他提到他宗主的名号。谁也没听懂。5
从那天起,他在这片土地上连续统治了三百余年。
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创制了我们沿用至今的魔法体系——或者不如说,假如我们懂得如何使用的话,我们是会沿用的;他懂的东西,我们大部分都已经遗忘。他完美地融合了仙灵的法力与人类的调控力——将它们的威力与自己那令人胆寒的意志力嫁接。谁也不知如何解释为什么一名被盗走的人类孩童摇身一变就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了。无论在他之前之后,都曾有我们人类的孩子在仙境临界处被押作俘虏,可没有一个孩子能像他一样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和他的成就相比,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微不足道、无关紧要。
汉诺威广场的索恩先生认为,什么东西只要是属于约翰·乌斯克格拉斯的,就必须从当代魔法中清除掉;就如同我们会将旧外套里的蠹虫、灰尘统统掸掉。可他想没想过手里还会剩下些什么呢?除掉约翰·乌斯克格拉斯,你我手中将什么都不剩,只有一捧空气了。
——选自《英格兰魔法的历史与实践》第一卷,埃文·阿什福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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