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长而幽暗的走廊径直向西,空气中尚仍留存缕缕微弱的油彩气味。
在这儿缓步慢行的感受与之前蹙然不同。尽管周身有阵阵消疲解乏的暖风拂过,光线却不再闪烁摇曳、不再明灭不定、不再发出令人心情沉重的噗噗声响。稳定且整齐排列的魔法光源悬浮于顶,明亮堪与白昼相比。阴影不再登时消失、忽然出现、倏而暴涨抑或是缩小下去。由蒙尘蛛网、裂缝和枯萎或深绿苔藓构筑的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亦为两两相对的一幅幅鲜艳画作取而代之,油彩与纸张的味道徘徊未褪。这些无疑出自名家大师之手的绘画显然是近来绘制并悬挂于此,色彩悦目、细节详实、栩栩如生,甚至如若真实存在的事物被某个心怀恶趣味的邪恶施法者残忍禁锢在画布的纤维交错当中。
帕伦纳因注意到,作画的风格和手法也出乎意料地惊人一致。一行人从步履缓慢变为时走时停,作为东道主的诺兰特·斯崔根的神情则越发沉重与郁然。国王与随行两人均沉默不语、静静观赏——他深知根本无需任何讲解,因两人俨然无比熟悉画中所绘之物。
阿瓦蒂丝历任选民的事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欧娜法和科尔列格瑞远渡重洋、历尽无数艰险前往瑞塔尔拉的后续。欧娜法及其挚爱科尔列格瑞在几近倾覆的破碎小船上屈膝半跪,两位深蒙祝福的相爱之人额头相抵、紧密相拥、彼此亲吻。虽然他们身上随处可见醒目伤口,碎成条条碎布的衣衫仅能勉强蔽体,但两人的泪水、希望和喜悦显然无穷无尽。周遭优雅海燕绕飞,身下碧波荡漾,而绘画逼真之至,甚可隐隐得见吹拂微风。在远方遥遥在望的洁白沙滩上,海浪喟叹着碎成白沫,身披翠绿衣袍、颈带银叶徽记的指引和引领者垂手恭立。
在左侧相对的那副精美画作中,则可得见两位选民自瑞塔尔拉终结邪魔统治后加冕之际的辉煌盛景。数以万计披甲执锐的士兵列阵森然、气势恢宏,洛达加尔洛斯接踵摩肩,无数美丽子民心怀欢喜地齐聚于街巷、露台和广场观赏加冕典礼进行。有那么短暂瞬间,帕伦纳因仿佛能够听见彼时数十万人的齐声欢呼、盛赞和歌唱,声如洪流直达云霄、震耳欲聋、经久不息。他看到两位选民置身白石堆叠、须上溯百级精巧石阶与平台才能抵达的壮阔高台之上,身披纯白华服庄严而神圣。涤去风尘的欧娜法身量极高、美丽摄人,宛若不受尘世玷污的粲然晨星下落凡尘。科尔列格瑞亦是高贵英俊如精灵王侯,自信骄傲但不失谦卑,锐利鲜明的轮廓又似坚韧耐劳、不惧摧折的矮人那般坚毅刚强。
画中两位选民十指交握、耳鬓厮磨。他们展颜欢笑。无穷喜悦如同溪水,不受拦阻畅奔乐涌,神圣的光辉在洋溢欢喜与爱意的双目中雀跃激荡。选民身前,指引者仍是一席朴实肃穆的绿色长衣,一顶玲珑小巧、通体足金雕琢的精美月桂王冠在她手中熠熠生辉。
“这令人心神振奋、顿生欢喜的一幕同时隐含着阿瓦蒂丝的考验、洗礼和磨练——第一重亦是最后一重。”帕伦纳因说,“指引者将王冠呈送给欧娜法,而不是科尔列格瑞。但欧娜法在万众注视下接过王冠,又在数万道惊讶的目光中将之轻轻戴在科尔列格瑞头上。”
“史学家并未记载,”诺兰特·斯崔根说,“随后二人共持冠冕,将它轻轻抛向下方人潮。”
他们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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