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少年位于下首,皮肤白皙,挽着高发髻,一双眼睛狭长而锐利,透着一股阴冷的光泽。他对着丁羽辰冷笑起来,语气刻薄至极。

没有理会同伴的阴阳怪气,丁羽辰依旧抱剑冷目,对着众人说道:

“吾等身为飞霞宗的弟子,理当护佑下民,维护宗门的声誉,而如今你却如此施为——”

他说着,又扫了一眼那道跪在大堂前的身影。

只见张小虎衣衫凌乱,脸上满是血痕和瘀青,双膝跪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细绳深深勒进了皮肤,血丝猩红。

他的头发散乱,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刚刚受过刑。

丁羽辰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定的神情所取代。

“刚刚我们已经用了一些手段验过,发现此人绝不是其他宗门派来的探子,亦不是邪修,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民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如此折磨他?”

“呵!”

那个少年冷笑着站了起来,走上几步,站在丁羽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羽辰师兄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别忘了,我们此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历练,更是为了那等机缘。”

“倘若是走漏了风声,那机缘不单是白白落入旁人之手,你我都难逃其咎,届时宗门责罚下来,恐怕不是丁师兄一句话便能辩解得清楚。”

丁羽辰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可他快死了。”

“好啦,丁师兄。”

旁边一个少女轻声劝解道,她轻轻拉了拉丁羽辰的衣袖。

“你也不必过于激动,冯师弟所为确有其道理,此人不仅行迹鬼祟,更是未经允许,擅闯此地,不免让人起疑。”

少女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况且当时我们还在商议……”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若是叫这人听到,那才是麻烦事。”

“现在局势错综复杂,特殊时期自然无法行之常举。”

“为大局计,还望丁师兄理解,毕竟,此次的任务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铸成大错。”

似是觉得少女在帮腔,冯伯鸿再度出言:

“丁师兄,我偏不明白,你为何又如此回护此人,莫非是看他出身不好。”

冯伯鸿故意拉长了语调,双手负在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丁羽辰。

“你我同在宗门,师兄却从不提自己的前尘,莫不是怕丢人现眼?”

“我倒是听说,丁师兄在未入我宗之前,也曾是个落魄子,如今看到此人,想必是想起了自己那不堪的往事,兔死狐悲了吧,哈哈哈……”

听到这番言语,黄慧慧俏脸变色,心下不由一紧。

丁羽辰的出身,绝非三言两语便能道尽。

与他们这些便出生在宗门的嫡系弟子不同,丁羽辰生于岚湖之畔,长于偏僻乡村,祖辈皆为贫苦农人。

幼时遭逢大疫,家破人亡,父母舍身护子,将家中最后一点余粮让与他兄妹二人,便自决了,唯有他与妹妹相依为命。

自此,丁羽辰肩负起养家重担,每日披星戴月,上山采药,下河捕鱼,无一日懈怠。

山中妖兽横行,疫间恶鬼肆虐,他曾多次险些丧命,但每遇危难,皆能咬牙坚持,从未言弃。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生死危难之间,被恰好游历于此的长老青云子出手搭救。

青云子见其在困境中仍坚韧不屈,于是心生怜悯,将其带回宗门,悉心教导其修行,这才在宗门中有了“小青云”的称号。

然而这等身世,本就在宗门中颇受议论,更是被那些自视高贵的嫡系弟子所不容。

如今冯伯鸿挑在面上说事,分明是不安得好心。

丁羽辰听完不曾言语,面上亦不察情绪,仿佛木人。

只是臂中长剑无故发出尖锐的细啸,仿佛要破出剑匣,声音之大,简直要戳破耳膜。

“嘿,这剑鞘中的剑倒是挺有灵性的,就是有些聒噪。”

高髻少年的狭目眯成了一条缝,突然间大团云气从他身体周围溢出,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半实半虚。

“不妨我来替师兄你管教一番,让你那剑也知道知道什么是宗门的规矩!”

望着两人对峙场景,黄慧慧颇有些紧张,不愿看到同伴此时闹僵,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位于最上首的一位男子。

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袍上亦绣满了精致的云纹,与众人不同的是,云纹之间嵌满金线。

他的面庞清俊如玉,衣袂随风轻扬,如同云中仙人。眉宇间带着一丝威严。

一双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面前放置的一本古旧书卷。

这书卷名为《魈影录》,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凶兽插画,每一页的插画都栩栩如生,仿佛跃然纸上。

男子不悲不喜,目光似乎穿透书页,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其中,仿佛周围的世界与他无关。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上绘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妖魔,男子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渐冷。

“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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