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陈予安强行掐断回忆,想到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过养育过他的外公外婆就憋得慌。

“哦。”于东转身就出去了,他不想在陈予安面前暴露他丝毫的脆弱,这个小毛病她一定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很珍贵,但是对陈予安来说是什么意义他不知道。所以看到她冷漠的神情,他想要避开,把这种冷漠隔绝在自己的回忆之外。

陈予安冲了咖啡,用勺子慢慢搅拌,看着褐色的液体一圈圈的波纹不禁想:这人是要住下了?不是去国外了吗?不是给富豪当继子去了吗?放着少爷的生活不过,是疯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她端着咖啡坐在前台的高脚凳上,这位置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她想等于东走了再出去。奈何这人目前没有要走的意思,和乐队里的人聊的还挺融洽,不是小时候那窝囊样了。陈予安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乐队的人轮番来喊过她去吃烤串,她都说要处理点事儿,让他们先吃。事实是无所事事的名宿老板,把电脑里的仅有的几个文件和一些照片重新归类了一下,然后把仅有的一个大抽屉来回整理了一遍,但是也是有收获的,角落里躺着之前那位摄影师给的名片,上面有两个二维码,一个是微信好友,一个是公众号的,这回可算是不用研究那个微博了。陈予安心情好了一大半,掏出手机两个码都扫了,准备谢谢人家。

等她再往院子里看去,于东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她利落地跨出门去,走到小圆桌旁坐下。

“撸串必须整点小酒,姐,让我亲哥给你满上!”贝斯手忙着翻串呢,也不忘记招呼老板,还点名道姓地指挥人。

主唱摇着头笑,但还是礼貌地给陈予安倒上了小半杯,他们喝的是二锅头,一般小姑娘也不喝这么冲的酒,但是陈予安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至少在坐的应该没人敢小看这姑娘。

“不会是想逃房费吧?”陈予安闻了下杯子里的酒,自己好多年没有喝过酒了。其实她酒量真不咋地。

他们这两天有点习惯了她的聊天方式,称其为“陈氏幽默”。几乎没说过话的鼓手说:“你看着选一个,留下给你当“压寨夫人”。”

吉他手可能是喝了酒上脸,红着脸接着说:“除了我,我有媳妇儿了。”

确实吉他手看着是里面年纪最大的,陈予安冷笑着说:“一个个皮糙肉厚的,好意思当夫人?”

吉他手毫不留情地笑了,敢情这句评价和他无关,举起杯子说:“要是我娶媳妇,我还真挺喜欢你这性格的。我敬你,陈老板!”

陈予安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酒到嘴里很冲,直冲喉咙和胸腔,但是很爽!

吉他手起了个头,那其他人都轮番敬了酒,陈予安一一应下,都轻抿了一口。她没吃什么东西,这几口酒下肚很快就有些上脸了,微红的脸给她增添了一点人气,大家也没那么“怕”她了,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到开这家民宿的?你家里人没意见?”这是他们集体很好奇的一个问题,但是一直没敢问,还是酒壮熊人胆,二哥问出了口。

陈予安拿串的手顿了一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复杂。主唱说:“不想说就不说,别理他。”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予安主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说:“我没有什么家里人,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这房子就是他们留给我的,我想守好我的家。”其实她不仅没有父母,爷爷奶奶也不是亲的,她是爷爷奶奶捡回来的。但是这件事她想烂在肚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都不在了,隔壁那小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姐,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我太佩服你了…我…呜……”贝斯手的嘴被二哥强行捂上了。

“我再敬你!”吉他手明显有些多了,举着杯子的手都不稳,主唱按下他的手腕,说:“行了行了,一大老爷们,盯着人小姑娘一直敬个没完。”

陈予安已经下意识去拿杯子了,杯子被人抽走,她看了主唱一眼,主唱递给她一瓶果汁,“喝这个吧。”

“行~”陈予安不是矫情的人,说不来什么花里胡哨的感谢,接过来就喝了。

“哥,我们给姐唱首歌吧,我想送她“最亮的星”,姐,你就是这村里最亮的星星。”贝斯手感觉都快把自己给说哭了。

“我们也就这点东西能拿得出手了。”二哥率先起身,拍拍吉他手问:“你成不成啊,刚刚手都不稳。”

“你这老是把自己喝高的毛病啥时候能改!”鼓手嫌弃推了他一下,吉他手撑着桌沿起身,嘴里说着:“没问题。”

一群人调着装备,陈予安拿了个屁垫,挑了个位置盘腿坐下,她是今晚唯一的现场观众。

“《夜空中最亮的星》,原唱--逃跑计划,向原唱致敬,也向我们陈老板致敬!”主唱开了个场,前奏紧接着响起,陈予安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点着节拍,心里哼着旋律,准确地和他一起进了开头。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酒意混着音乐,陈予安有点微醺的感觉,状态松弛了很多,脑袋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自在。

音乐人的热血被点燃,大家煽动她起来,跟着一起唱。这样的氛围里,好像做什么都不出格,何况陈予安也是热爱音乐的人,只是这个小热爱一直被埋在心底。

她唱歌时的嗓音有些沙哑,和主唱干净圆润的声线截然相反。大家都惊讶于她的音色和音准,冲她比大拇指。陈予安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自己了,任由主唱把话筒塞进自己的手里,拿着话筒唱了完整的副歌。

民宿里热闹喧嚣,距离感在一首歌里消融。围墙的另一头,于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静静地听完。一开始是被乐声吸引,然后为了唱的人驻足,直到一切又归于平静,良久之后他直起身,拍了拍肩头蹭上的灰,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孤独的小院里显得有些凄凉,回想起刚刚她对自己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让他心里堵得慌。

不禁冒出个想法:陈予安没变,只是对他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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