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位赵王殿下在朝政上没什么建树,但对玩乐宴饮之事倒是十分擅长。”
文妃身边年岁稍长的婢女笑道,文妃闻言瞪她一眼,婢女笑笑,转变语气,“奴婢是说,赵王殿下待咱们大皇子真是用心呢。”
陈照夜别过头,隔着花池,远远看见书斋半卷竹帘下,一位六七岁的男孩正聚精会神地念书。
窗外阳光晴好,鸟鸣清脆,戏台小旦耍枪弄棍与来往宫女的说笑声完全入不了他的耳朵。光线将男孩精雕细琢的脸颊映得有些透明,如同一尊精致的玉石娃娃,他低着头,偶尔轻轻将笔往砚台里舔几下,背脊挺得笔直。
大皇子怀彻,生于深秋,正逢天气转冷,黄叶纷纷,便造就了他一副清清冷冷的性子。
第一个孩子就这样优秀,实在是上天的恩赐,也怪不得景帝器重他们母子。
陈照夜复而看了看文妃,心中暗道。
早在成帝在位时,嫡出的三皇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惜早早夭亡,余下几位皇子皆是庶出,为避免惹王皇后不快,很少选择大肆操办生辰宴。宣贵妃与其他嫔妃关系平平,都是随便送点礼物应付,因此,陈照夜陪同去赴皇嗣生辰宴的机会极少,也没什么印象。
而怀彻庆生的规模之盛大显然让她咂舌。
景帝嫌青芜宫宴厅太小,且不够精致,数月前就专程派人在青芜宫南殿外的空地上搭建起一座两层高的小楼,正对着花池前搭建的戏台。一层开宴,二层可另供帝妃与太后看戏。工匠日夜赶工,所用材料装饰皆是最好。
“奴婢那时好奇,很想走进去一观究竟,可小楼前的守卫很严,说是陛下的意思,到开宴当日方可开门。”
妆台前,陈照夜细心替卫茉整理好头冠,笑吟吟在她耳边催促道,“娘娘快些走吧,奴婢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卫茉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云鬓乌黑,香腮胜雪,额间贴着熠熠夺目的金花钿,对襟衣刺绣华丽如同天边最绚烂的云霞。
“娘娘不必担心,现在宫中位份在您之上的只有柳贤妃与文妃娘娘,而柳贤妃经过皇后娘娘宫中那件事后,已经不会再对您抱有敌意了。”
陈照夜以为卫茉是担心装扮太过张扬。
卫茉摇摇头,笑道:“不,我只是有点感慨。”
“娘娘感慨什么?”
卫茉拉过陈照夜的手,少女的手指修长而纤细,肌肤细腻,指尖微凉,掌心透出柔软的温度。卫茉不由得轻轻按了按,顺势将自己手腕上一枚金镶嵌绿玛瑙的手镯褪下来滑到陈照夜腕上。
“收着吧,就是想送你东西。”她食指一点陈照夜嘴唇,止住对方想要推辞的话,“现在日子好过了,咱们宫里这些东西也是随手可得的。”
“好,奴婢谢娘娘赏赐。”
陈照夜遂笑眯眯地接了,并没有注意到卫茉笑意柔和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娘娘,步辇就在殿外等着,木樨已经带淑宁公主过去了。”
“嗯。”
卫茉应着。陈照夜穿着寻常鹅黄色宫装,步履轻快,走在先她半人的位置,她能看见少女细碎的刘海随她的动作起伏。
傍晚金灿灿的霞光映照着她的侧影,风吹过,依然能够嗅到深秋残留的桂花香。
卫茉知道她大概是要走了。
就在不远的将来,祁溪回京之后,她会离开这个复杂的皇宫。
她陪伴自己度过最艰难的时光,步步登高,立于鼎盛处,可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越光明耀眼,便越接近她们的分别。
婢女放下帷幔。
卫茉揽着淑宁坐在步辇中,听见宫人步伐整齐地迈过甬道数不尽的方砖,而视线尽头红日正在西落,夜色渐浓,青芜宫的璀璨灯火映得那一片天空有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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