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明说，但周玉娥还是一下子听懂了，他说的是她名义上丈夫曾强，李南照的养父。
周玉娥垂下眼帘，掩饰眼里的恨意和痛苦，几秒后才抬起头来，说：“我年轻那会儿要是离婚，孩子没爸会被人欺负，他也不可能让我带走两个儿子。我不想跟儿子分开，就忍下来了。”
“他出狱后断了腿，不能再做工挣钱，他也不想受累，就死死扒着我。我要是把他扔开，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儿子，肯定要黏着他们养老，我能怎么办？我就当是养了一头猪，给那个死鬼一口饭吃，好歹不拖累我的两个儿子。”
程中谋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对于两个儿子来说，周玉娥确实是一个尽心尽力的母亲，她年轻时不敢离婚是为了儿子，年老了还忍着恶心供养伤害过她的男人，也是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
只是她所有的母爱都是属于两个儿子的，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李南照，更别提傅妍了。
周玉娥又说：“老黑不嫌弃我拖着两个儿子，他愿意对我好，出钱出力跟我一起撑起小餐馆。我知道我的名声不好，青宝不愿意搭理我，我也没指望她怎样。但是作为姑娘，她读了大学挣了钱，自个儿过得好了就得拉拔兄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老黑就是周玉娥那个姘头，没名没份跟她过日子十几年。要不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扶持，靠周玉娥自个儿养大两个儿子是很艰难的。
程中谋冷笑一声：“天经地义？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玉娥被他一句毫不留情的话刺得脸皮热胀，难堪得涌起满腔怒火。
程中谋又斥道：“只生不养，连畜生都不如，你跟曾强有什么区别？南照是外婆养大的，就算要讨养育之恩也轮不到你，不服气你就去告我们。”
周玉娥不敢吱声。
她这样的平民上哪儿告去？而且听着这男人凉飕飕的语气，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别想从他们身上抠出一分钱。
程中谋看了看周玉娥，道：“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放过你的儿子，还能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让你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周玉娥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她现在很后悔招惹了他。只要金宝和元宝平平安安，她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打交道了。
程中谋靠近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周玉娥骇得脸色剧变，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程中谋微笑道：“条件和好处我都开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个儿的选择。考虑好后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回观音镇一趟。”
他说完就转身走向车子，拉开车门上了车。
李南照看后视镜时，发现周玉娥还站在原地盯着他们，便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就随便聊几句，别担心。”
李南照还想说话，程中谋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持心情愉快和维持身体的好状态，安心迎接孩子的到来，其他的都交给我，别想太多好不好？”
李南照听他这么说就算了，她跟养母也确实无话可说，扯来扯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程中谋又道：“还觉得胃胀吗？要不去散散步？”
李南照不接茬，反而强行转换话题：“我想给孩子摆百日酒，到时请傅洵和傅妍一起来。”
程中谋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你高兴就好，我都可以。”
李南照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嘟囔道：“我总觉得你对傅洵才是真爱。”
程中谋哈了一声，侧头看她一眼，诧异道：“你都瞎想些什么？”
李南照控诉他：“我们刚结婚那天，你说只要我一句话，你可以跟他绝交。后来呢？你俩背着我该约饭约饭，该喝酒喝酒，一次都没落下。”
程中谋也想起那时自己的卑微求生，笑道：“老婆，你冤枉我了。我跟傅洵干什么都没有背着你，我们是光明正大约的。”
李南照听了这话就想挠他。
程中谋看她一眼：“其实你是庆幸吧？幸好我没有跟傅洵绝交，幸好还有我当润滑剂，不然咱们几个哪有现在的相聚？南照，这样就挺好，不要想太多。”
过往的是非得失和对错，不要再想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就好。
李南照拧着脸不想搭理他，虽然被他说中了，但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
按她的性格，的确是爱和恨都很激烈。她那时是不会搭理傅洵的，更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和谐相处。
程中谋从来没有自以为是地劝她大度原谅哪个，也没有刻意让她跟傅洵和解。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让傅洵一点点融入她的生活里，让她自己去感受傅洵是什么样的人，考察傅洵值不值得原谅。
他以她的情绪和感受为主，从未让她因为这事觉得不快。
现在她有了孩子，大约是心也柔软了一些。再加上她了解傅洵和傅妍的种种不易，她真正放下了过去。
这一切，离不开程中谋细水长流一般的陪伴和安抚。
有时候她想起两人一路走来的种种，明明才一年多，却觉得走过了风雨半生，他让她感受到尘埃落定的安心。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