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莫名感受到一股满足。

被人压在地上摩擦,却从心底生出一股畅爽淋漓的感觉。

他觉得这才是强者,是值得追随,可以追随的人。

这样的人,一定不屑于碾死他这样的蚂蚁,只要跟随,未来定会是一片光明。

定会是的。

张德倒在血泊里时,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他被田安宜踩着头,被那般不屑的唾弃。

他想起来了,田安宜在他独自暗爽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什么也不会,彻头彻尾的毫无价值,死了就死了,居然还有脸说天地不仁……你也没以真知灼见回报天地啊!

面颊下流出温热的血,张德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想起来,手臂用力撑着地面,努力了几次,却都站不起来。

张德怕了。

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他想喊,喊不出口,想说他错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却绝望地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办,就这么死了,好丢人,好没脸。

抱怨一生,一事无成,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他挣扎,彷徨,睁大双眼,眸子里慢慢失去光。

仲夏夜,皇城内的喊杀声,成为为他送葬的催命曲。

门外,北息回头望去,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迟疑两步,好奇道:“……主子早就知道是他,为什么留他活到今天?”

沈谦没回头,只清冷道:“因为李念信他。”

北息有些怅然,似懂非懂,收回目光。

打杀声响起来时,皇城内院中,甘露殿前,有些一辈子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臣子,当场吓软了腿。

高台上,李念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夏修竹见她一点想走的念头都没有,忍不住催促:“臣掩护您和圣上,你们先走。”

李念没看他,依旧看着面前的地图。

夏修竹着急:“***殿下,臣……”

“夏世子。”李念微笑侧目,唇角勾起,这才看过去。

她从容淡定:“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不走,圣上也不走。”

夏修竹下意识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来回踱步,思量片刻,厉色驳回,“不行,臣必须把你们送出去。”

李念看他着急,笑起来:“你啊,急什么。放心吧,你祖父三个月之前已经出兵南下。”

夏修竹不知此事,恍然收脚:“……我爷爷?”

“嗯。”李念指着地图上下半段,“十日之前,最后一封军情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拿下这里,还余下这五城。”

南方二十郡县,被夏家军拦腰劈成两节。

上下分离,显然是要逐个击破。

夏修竹这才癔症过来,赶忙仰头看图。

“抱歉,这事情没告诉你,如果让你知道,你定然请战,可现在这节骨眼上,独独你和沈谦两人,都不能离京。”她直言,“你若离京,邵思昌一定会察觉。反倒是建安郡公,打着‘回老家致仕’的理由出发,更合情合理。”

夏修竹的手扫过地图,他震惊的不是谁带兵打仗,他震惊的是这大胆至极的拦腰截断。

“这么粗犷的打法,前所未见。”他震惊问,“是***殿下安排的?”

李念挑眉。

“……这是分合策略,‘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

夏修竹颇惊讶,盯着地图,连连道“妙”。

李念没说话,她突然哼笑一声。

到底也没告诉他,这句话是出自千年之后流传于世的《夏氏兵法》中。

而写书的人,正是眼前的夏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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