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甘露殿前,喊杀声越来越近。

夏修竹一手搭在刀柄上,手指摩挲着下颚,边赞叹边点头:“也就是说,在我日夜守着甘露殿的时候,长公主殿下您已经把田安宜准备发兵叛变的事情,摸了个水落石出?”

李念点头:“他在民间藏了十五年,台前事让邵思昌来做,自己始终是个幕后人。这件事皇帝命沈谦追查他最少十年,最后这一年才被迫交到我手里。”

她顿了顿,回头看一眼甘露殿。

“你应该也知道的,他的病已经到极限了。”

夏修竹垂眸,微微点头。

他知道的。

同在裴年的学堂开小灶的四个孩子,都知道这件事。

裴年也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他说李家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江山还得有人坐。

当年他们把李家人连坑带骗地推上去,那现在李世带病上阵,就得有个后手。

他们三个人,就是后手。

只是裴年自己也没想到,三个人的心拼在一起,凑了几年,也没凑出一个想当皇帝的人来。

一个只喜欢当幕僚之臣,背后出招,安心做皇帝的刀刃,另一个脑子里只有兵法打仗,一说平叛比谁都兴奋,天天嚷嚷出兵,还有一个更离谱,沉迷与金吾卫御林军比酒量,认兄弟,全京城哪个衙门都有熟人,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愣是身体不好的,谁看都说英年早逝的,反倒镇住全局,小小年纪靠一手发疯,把朝堂那些人治得服服帖帖。

夏修竹握刀的手紧了些,他忽然问:“长公主殿下,您想当皇帝么?”

温黄的光映照在李念的面颊上,喊打喊杀声越发靠近。

李念没回答,只微笑道:“我只想做个能在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后,也能挺起胸膛说我没给华夏丢脸的人。”

她顿了顿,仰起头,又道:“只是我的列祖列宗,不是李家的祖宗啊……”

历史的洪流,点滴而起,汇聚成江海,推着李念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年之前,她还能是个不问世事,想着吃历史红利,整日悠闲度日的闲散人员。

一年之后,她站在甘露殿前,身前两万叛军,身后是人事不省的唯一弟弟。

而她手里,握着天下众生,生与死的线。

她却不确定自己会将万物众生,带向何处。

“夏修竹,你相信么?千年之后,这里满眼都是高楼大厦,天上有飞机,地上有汽车,世界都知道华夏人是龙的后人。”

“人的一生,虽然大方向跟着时代而行,虽然读书也依然未必能改命,却能在重要的节点上,多出很多选择。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哪怕身在不可逆的时代洪流之中,亦能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李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喉中哽咽:“我想在九泉之下,不论见到谁人时,都还能自豪地说,我来过,我见证过,我也知道,这一切仍旧注定会发生。”

她抬起头,望着甘露殿宫门之外,看着已经厮杀起的众人,哼笑一声。

她转身从地图后抽出长剑,提在手中。

“我以前不信你们说的话,心道带兵打仗却不想当皇帝,纯粹是胡扯八道。就像天下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觉得诸位所言不过就是求生的套路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长剑。

“但现在,我信了。”

她笑看夏修竹,打趣一般道:“还当皇帝呢,先活下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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