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在昨天还是个外卖员,可今天,一向勤勤恳恳工作的老六,失业了。
可就在昨天,照例去上班干活的时候,他同一众熟识的同僚一起,僵在原地。
那个熟悉的外卖站,那时候就像是被残忍实行了三光那般,从里到外空空荡荡。
站长跑路,带着他们全站骑手的所有功绩一起。
也带着这个月全站骑手的工资一起。
老六不记得,昨天的自己怎样的失魂落魄。
低着头,弓着背,像是在地上找钱,
但更像是,在苦苦寻找着被随意丢失的灵魂和希望。
灵魂,是养家的灵魂,
希望,是养家的希望。
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喝酒。
啤酒,黄酒,白酒……
同自己一样失意一样落寞的同僚一起,所有廉价的便宜的酒水一箱箱地往桌子上提,十几个骑手团团聚在狭小的桌子前面,人手一个开瓶器。被撬开的瓶盖像是银亮亮的硬币,撒落满地。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喝酒。
没有人提议干杯,没有人说些有希望的话,这些依靠着送外卖来赚钱养家,每天早上4点醒,11点入睡,每天至少送完两百单,全年无休的外卖骑手们,沉默着喝着闷酒。
分明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却像是一个人独处那样的落寞和孤寂。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大家都是一样的一贫如洗,一样的负担累累,一样的为了赚钱而败坏了身体,一样的喝着苦涩的酒以泪洗面。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凭什么不一样?
没有菜,大概是没钱买菜。
只是喝酒,喝酒。
喝得天昏地暗,上吐下泻。在老六睡昏死之前,不少同僚也都早早趴下,他在意识模糊的那会儿,仿佛听到了救护车的嘟嘟嘟嘟声。红蓝色的光将夜空切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夜间凄凉的风浸入他的身体,骨头在根根发着酸。
但骨头不是重点,重点是头痛。痛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老六从长椅上翻身迟缓地坐起,看着地面上一片被风卷着摇摇晃晃飘向远方的落叶,怔怔出神。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什么动静,窸窸窣窣地像是虫子钻进钻出。
他慌了,以为是夜间有什么小虫子从自己的耳朵当中爬了进去。
一夜的宿醉后,酒忽的醒了,老六的心中发着慌,手颤抖着拿起摆在自己边上的手机,想要打开百度,看看脑子里面这个动静是为什么,有没有事,要不要去看病——不,一定没事,但愿不要,千万不要。老六的心底泛着苦水。他没钱,真的没钱。
上个月的工资,不久前才全给老家寄了回去。
孩子读书,需要钱;给老迈的父亲治病,也需要钱。
就自己的老婆种地种菜,能有几个大钱?
手指颤抖着,想要划开手机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页面,想要打开百度。可是那个页面根本划不走,像是在他手机里面根深蒂固了般。页面上是一只偌大的虫子的模样,虫子的背上有一张脸,直冲着他笑。
手机险些从掌心中滑落,一如老六的心从心房中滑入谷底。
手机,是中病毒了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是钱,又要花钱。
老六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忽而把脸埋入粗糙的掌心。
“你是在哭吗?”
有个好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手掌。
绵软的触感,像是纸巾。
“……谢谢。”
老六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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