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舟看向头顶那道灰光中的魍魉之匣。
后者发出饥渴的嘶鸣。
“各位,走!前往敄山。”
然后放目远眺,那座矮小的山丘罩在朦胧的白雾中,只能隐约看见轮廓。
一声令下,那魍魉之匣登时发出欢呼般的嘶啸声,
化作一道流光,腾飞而去!
·
太阳渐渐升上了头顶。
午饭没吃,谁也没心思去吃。“望山跑死马”一句是真理,所以庄舟等人不会傻傻地靠着双腿作为载具过去。在去往敄山的羊肠小道上等了又等,几乎要望眼欲穿,终于有欢快的滴滴声在视野中响起。
“宝宝巴士”,来了。
那车上没人,驾驶座上只有一本书。
要换做是晚上,飘黄的路灯在羊肠小道上闪起的时候,若是有过路的行人,下意识地往驾驶座上瞥上一眼,却骇然发觉驾驶座上空无一人——啧啧,不得被吓个半死。
不过好在,在这里的几个人都对“宝宝巴士”熟悉得很。
至于那个谁,另说,不过好歹也跟着庄舟他们经历了不少事情,虽说眼下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但看到“宝宝巴士”也不会怎么样——毕竟都麻木了。
早在搭上那辆面包车来到这里之前,庄舟就已经提前将《东夏外卖》放到了“宝宝巴士”上。凭借着《东夏外卖》特有的‘信念感’的支撑,“宝宝巴士”就跟短暂激活了机魂似的,庄舟一声令下就嘀嘀巴巴地开来了。
毕竟两手准备。
万一前一辆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呢对吧。
后面就有“宝宝巴士”可以补上了。
停车,拉开车门。
各自依次钻入。
没有多余的废话,谁都知道这趟行程的重要性。
庄舟,自不必谈。
范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也没说什么话。
杨奇,那张因为日晒雨淋且被外卖磨去了锐气的黝黑脸庞上,此刻重添上了如铁那般的刚毅,像是又找回了曾经与范颠共事的风采时光。目光看着窗外,长着老茧的手指揉搓着眼睑,像是在缓和疲惫。
此行,或许他是去找回老搭档了。
庄舟心想。
但其实,对杨奇来此究竟打算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看到了杨奇发在他手机上的信息。
就在刚才。
但不是杨奇刚才发给他的,而是两天前——也就是他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
或许,他是在来到这个村庄后、并且察觉到了当地的异样才这么做,但也正因为是画中的村庄,信息没办法传出去,导致足足两天后才在他离开这个村庄后传到了庄舟的手机当中。
说实话,对于信息中所说的,庄舟几乎难以置信。
可却又觉得……
很对。
·
7点钟,月色已经高高挂在了空中。
“宝宝巴士”到了地方,几人次第下车。
临近秋季,夜间的风已然掺上了几抹凉意。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冷风所致,庄舟双手冰冷。
“咕嘟。”
咽下一口口水,声音清晰可见。
是那个从村庄中带出来的男人,他正看着敄山的山景。
面孔上是难以置信的骇然之色,瞳孔巨震。
不仅是他,还有庄舟、范荐、杨奇。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几人之中悄悄地弥漫开来。
不是因为敄山多高,或者山路曲折。
而是因为……
水怪。
那是漫山遍野的水怪死尸。它们的半身埋入了土中,而上半身则裸露在外,在山中日日夜夜地被风化、晒干,水怪的死尸都已经彻底地干瘪,十几年来的风吹雨打之下,让它们宛若死去的标本和坟茔,绿色毛发像是干枯的水草般散乱,风声穿透了它们胸口的空洞,发出女人如泣如诉般的呜咽声。
它们的胸口是一个大洞,胸骨被拆下,心被掏出。
【在古时候,心被认为是情绪的发源地。】
而胸骨,大概是起到了护卫情绪诞生的作用。
——前半句,是杨奇发给庄舟的东西之一。
那是,在他和范颠合作的一次案件当中,调查得出的东西。
心不知道被掏到了那里去,
但是胸骨……
其实再明显不过了。
被埋在了那张画中的村庄底下。
于是,庄舟猛然明悟了关于水怪的一切。
水怪的魂魄,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拽离了身体,然后就用画纸作为载体来重新造出身体——就是被庄舟烧毁的那些。而水怪原有的尸体,则被埋在了敄山的角角落落,尸体的胸骨被取下,则是起到一个将水怪的魂魄固定不至于的作用,就像是风筝的柄一样。
可是,把水怪的尸体埋成这样,又是什么用意呢?
是为了侮辱尸体?
还是……
就像是宙斯惩罚普罗米修斯那样,富有象征义。
——即使是死都不得以安生,在无尽的痛苦中饱受欺辱。
——【在古时候,被杀者的头颅会被挂在城墙上,让被杀者亲人或友人的情绪不断被激发,愤怒,仇恨,痛苦……那是最好的情绪激发点。】
这也是杨奇说的。
“情绪……情绪……”
庄舟仔细揣摩着这个词的用意。
仔细想想的话,水怪事件的始末,都与情绪脱不了干系。无论是女尸死前在冰冷湖水中的挣扎所激发的一系列情绪,还是眼前所为了给谁看而特意摆出的场景的目的……好像,都是最能激发人情绪的手段。
可是,情绪有什么用呢?
——【情绪,是人而为人的关键。是人一切记忆的出发点。】
这句话,也来自杨奇。
秋风很凉爽,
可那山风中却裹挟着十余年来都不曾散去的血腥味。
女人的哀嚎,湖水的响声……
一切都像是被风裹挟着向他涌来。
庄舟的身体一点点地变得冰冷。
“老板,你知道吗?你所看到的,可是父亲为了给他的情人展现而精心豢养的……‘美人鱼’啊。”范荐的声音很轻很轻。
像是附在庄舟的耳边低语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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