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离去后,虽说几人再未见面,但年年的生辰之礼从未间断。他们本就是一母同胞,心有灵犀,有时分明感觉她就在近旁,也许她化作了林间的一片树叶,也许是那山间的一缕清风,又或许是水中的一尾游鱼。
“叶-清-音”,西窗下的绿衣女子,朱唇轻启默念了一遍,转身化成一抹青烟,消散在夜色之中。
见那绿衣女子离去,叶清歌仍心有不甘,继续软磨硬泡:“好小七,你便化成女子可好?这样你和我们一样,四姐定会更加怜惜你,说不定就会回到我们身边……”
叶清宇见她絮叨不止,打断道:“六妹,还是让小七自己决定吧,四姐若解了心结,自然会归来!”
叶清歌仍不死心,滔滔不绝地细数做女子的诸般好处,什么服饰精美、妆容艳丽、珠翠环绕、惹人怜爱……
小七却一脸懵懂,对它而言,男相女相并无差异,如同世间花鸟鱼虫、妖魔鬼怪、凡人神仙,不过是不同的形态罢了。它满心疑惑,为何兄妹二人为此争论不休?小七摇了摇头,盘起两条小短腿,端坐在桌上闭目打坐,却又不时眯起一只眼,偷偷观察着两人。
灯芯不知不觉中短了些许,待二人回神,那果子精早已呼呼大睡。
叶清歌伸出手将它轻轻托起,走到床边,将它放在一个精致的花篮里,那果子精迷迷糊糊的,一头扎进花瓣堆里呼呼大睡。
桌板太硬,还是这里舒服,这下总算睡的踏实了!
月上中天,小果子精梦到自己被只馋虫撕咬,不觉惊醒坐起,不知是否年岁见长,食量增大?它摸了摸空瘪的肚皮,看了看熟睡的五哥六姐,他们刚刚因为自己起了争执,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罢!
对它这个果子精来说,男相女相算不得什么,填饱肚子才是大事。
它轻轻煽动翅膀,准备独自飞到室外,寻找甘露和花蜜。
室外,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如细碎流沙铺就的银河,横亘在青色天幕之上。正值夏夜,草木葱茏,夏虫低鸣,一群群萤火虫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小七掐诀念咒,施展法术,瞬间四周花香氤氲,丝丝缕缕的花蜜汇聚而来,被它徐徐吞入腹中。一番折腾后,总算吃个半饱,它轻拍了拍肚皮,不满的看着四周,但见那月色欺霜赛雪般,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漾漾碧水。
满月之时,实在是修行五行术法的绝佳之时,它躺坐在湖畔边一株芦苇叶上,闭目凝神。恍惚间,听得湖面传来一阵叮咚水声,顿时睁开惺忪的双眼,扒开茂密的芦苇叶循声望去,只见水光潋滟之处,隐约有一人影,正在水中撩水沐浴。月色撩人,花香四溢,湖光山色,烟雾袅袅,此景美不胜收,确是沐浴的好时节!
果子精远远的望去,只见莹莹水珠在那人白皙的后背上闪烁微光。它呆呆地凝视半晌,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五哥的叮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此时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般盯着一个陌生男子洗澡,似乎不妥?
它慌乱地用两只短胳膊扒拉着两片芦苇叶,将那偷窥的眼睛遮了又遮,掩了又掩,这般遮遮掩掩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早传到那人耳中,水中的少年大喝了一声;
“谁?”
小七尚未来得及用芦苇叶完全隐住身形,那少年已披上一件月牙白的长袍,抬手一挥,劈开层层芦苇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它:
“竟是一只果子精!”
那果子精犹自抱着半片芦苇叶遮住双眼,听闻少年语气平和,才怯生生地睁开双眼。只见那少年约摸十七八岁模样,一袭白衣胜雪,在皎洁月色的映照下,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俊美绝伦,风姿绰约,竟比这世间山水更添几分秀色。
纵是那小果子精修炼三百年,却是头回见到这般俊俏的少年郎,它默默的在心内腹诽道:这般模样,定是妖孽!凡间的话本上常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这人这般姿色,定可艳冠六界,啧啧,这般皮相,不知要迷惑多少无知少女?
那少年见它怔愣出神,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它头顶的叶片:“你这小东西,可是饿了?”
说罢,凭空变出一个琉璃杯,运转灵力,将四周叶片上的清露收集了一盏,递给它道:“这是三清露,快喝吧!”
那果子精低头饮了一口,却觉味道不佳,尽数吐到地上,摇头晃脑的表示抗议。
“这般挑食?”那少年展眉一笑,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打开盖子,道:“这是南海独有的“醉流霞”,里面添加了十二种花蜜,十二种果子十二种仙草,合成的蜜酒,滋味香甜的很。”
一股浓密的甜香袭来,小七犹疑片刻,浅尝一口,顿觉清甜之味直沁肺腑,那香味瞬间弥漫开来,连这夜色仿佛都染上了几分甜意。
它将头一仰,顷刻间将整瓶“醉流霞”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饱嗝,浓郁的香味从它口齿间缓缓飘散。
白衣少年见状,瞪大双眸,旋即展颜一笑,笑涡浅浅:“你这饭量着实惊人,养你怕是要费些心思。”
小七闻言,冲他吐了吐舌头,不满地摇晃着脑袋,谁要你养,人家可是有家人的好嘛!
许是脑袋摇晃的快了些,小七忽觉头晕目眩,身形不稳。少年眼疾手快,急忙伸出手臂,将它稳稳接在掌心。
“可是醉了?这醉流霞虽然香甜可口,却是果酒,你这般牛饮一坛,怕是要醉上三日了。”
今日,他独自与凶兽“祸斗”激战,一身白衣浸染了些许血迹,方才在这湖中沐浴,不巧遇见了一只呆萌可爱的果子精。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自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天问师弟,可是你在那里?”
少年闻声,长袖一挥,将小七收入宽大的袖袍之中,念动法诀除去身上的水气,转身从容应道:“大师兄、五师兄,我在这里!”
一群身穿白衣的男子走近,为首的那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唇方口正,面容刚毅,正是南海无尘岛的大弟子-苏翌。
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交际,此刻寻到他,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他眉目舒展道:“天问师弟,你在此地做甚?”
“回大师兄,我看今晚月色尚好,故而出来赏月。”少年神色淡定,应答自如。
苏翌身旁的男子将那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排行第五,名曰-季樊,圆润的脸上,一双幽暗的冰眸时而闪烁着寒光,眼神中带着一丝邪魅,他嗅了嗅鼻子,捻酸道:
“十七师弟,这云巅大会决战在即,醉流霞虽好,后劲却大,还是少饮些吧!”
季樊心中对这个师弟早有不满。想当年他不过是曲江里的弃婴,师傅师娘却对他格外宠溺,不仅功法亲授,每年的奖赏也是独一份的。这醉流霞所需用料珍稀、且酿制繁复,师傅每年所酿不过十坛,偏偏自己屡屡求而不得,每年却有小半给了这弃婴,叫他如何能不心生嫉妒,怨恨难消。
“五师兄所言极是,天问自当铭记。”
苏翌挥了挥衣袖,环视众人:“天色不早了,大家速速回客栈歇息,明日便动身前往云巅城。”
“谨遵大师兄之命!”
众人齐声应和,行礼之后,御剑飞行,好似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消失不见。
自地面传来一声声低低的呼唤,那小果子精灵台一阵清明,在宽大的袍袖里横冲直撞,上下翻滚,却总也逃不出那白色的围城,这番折腾,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小七...小七...你在哪里?”
“小七...初尘...别玩了,你快出来,别吓六姐!”
兄妹两人的呼喊声在夜空中回荡,却哪里还有他家小七的影子?二人只觉浑身冰冷,仿若坠入无底深渊,满心惶恐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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