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与朝臣明显出现了对峙,难题没有抛给温体仁,实则落在了赵净身上!
赵净手里没有实证,无法在崇祯面前揭露,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谦益脱罪!
休想!
赵净低着头,神情冷漠,心里在急急转念,思索着对策。
“陛下,”
在一片紧张的对峙气氛中,钱龙锡站起来,打破了僵局,道:“臣以为,钱谦益虽是未曾涉入弊案,总归是有失察之责,臣意,当下旨斥责。”
斥责了事?
崇祯目光凌厉,对钱龙锡这个‘折中’举措并满意,是以他不接话。
三法司的三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起身抬手道:“臣等附议。”
赵净看的心头狂跳,双眼大睁。
逼宫!
首辅韩爌,次辅钱龙锡与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寺卿康新民,联合在一起,逼宫崇祯!
这种事,就这么活生生的发生在赵净眼前了!
赵净大气不敢喘,抬头看向崇祯,果然,崇祯脸色铁青一片,整个人气的在发抖。
赵净猛的低头,心里急转如电。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崇祯退后一点,钱谦益便能全身而退了!
但他要是出来说话,那就是公然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赵净一时间拿捏不定,目光落在跪地的温体仁身上。
这位老老实实的跪着,半点声音没有!
果然是只会党争的废物东西!
赵净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崇祯。
他可以依托吗?
哪怕是暂时的?
赵净看着崇祯,见他铁青着脸,明显有迟疑色,暗自一咬牙:赌一把!
“陛下,”
在静寂之中,赵净还是抬起了手,大声道:“臣有话说。”
一直没说话的赵净,突然打破了紧张的对峙气氛,被所有人忽略的赵净,顿时引来了几乎所有人目光。
高宇顺万分紧张,不停的给赵净悄悄使眼色。
而韩爌,钱龙锡,乔允升等人,同样转头看向他。
崇祯强压着怒气,瞪着眼道:“说!”
赵净组织了一下措辞,道:“臣近日奉命复核逆党崔呈秀案,从都察院调取了一些公文奏疏,其中发现有诸多弹劾钱侍郎的奏本,指称罪名颇多。如果今日只是斥责结案,他日案发,臣恐有损陛下圣德,请陛下明鉴。”
崇祯神色一顿,目中喜色一闪,道:“有何罪名?”
赵净道:“如侵吞地方钱粮,勒索地方大户,强占官地营造店铺,霸占湖利、强迫渔船网户纳常例,私和人命,逼奸良人妻女,出卖生员,霸占盐利,通番走私,占夺故家宝玩财货,毒杀和殴杀平民,占夺田宅等,计赃达三四百万。”
崇祯闻言怔了又怔,道:“你,你说的这些可属实?赃款三四百万两?”
这一刻,欣喜的崇祯怀疑他听错了。
三四百万两,整个阉党加起来的赃款都没有这么多!
赵净感受到了几道冷漠警告目光,无视的继续道:“臣不知真假,这些弹劾奏本,皆来自于都察院。”
曹于汴顿时转向赵净,喝道:“胡说八道!你复核崔呈秀案,为何会调取到弹劾钱侍郎的奏本?我看你是温体仁党羽,在为温体仁构陷钱侍郎!”
赵净抬手向他,道:“回曹台长的话,这些奏本现在就在下官的值房,且是下官发文去都察院调取,一应手续皆在,曹台长若有疑问,大可详查。”
“来人!”
崇祯闻言,迫不及待的道:“高宇顺,你去查,将一应弹劾奏本,全数带过来!”
“是。”高宇顺不动声色应命,小碎步的快速离开。
曹于汴见状,只能冷冷的盯了一眼赵净,不再说话。
都察院有弹劾钱谦益的奏本他是知道的,不止是钱谦益,满朝文武,哪一个没有?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被这个赵净,在这种时候捅破到御前,令他十分恼恨!
曹于汴转过身,与乔允升,康新民对视一眼。
两人神情暗凝,余光扫过赵净,神情各异,只是眼神都相当的冷冽。
韩爌站在那,枯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倒是钱龙锡似有些愠恼,转瞬又消失不见。
一众人再次沉默,都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应对。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温体仁,磕地的头悄悄抬起,瞳孔转动,盯着赵净的双脚,闪烁不断。
崇祯有了赵净的助力,神色好了不少,道:“赵卿家,可否详细说一说?”
赵净故作犹豫,缓慢抬起手,道:“回陛下,逆党崔呈秀罪孽滔天,所作所为遍及朝野,臣复核时遇到诸多困惑,是以在六科廊,刑部,都察院等四处求证。臣于几日前,发文都察院,得到了诸多与案情相关的奏疏,公文,案卷,其中便有一些涉及钱侍郎。但由于只是弹劾,并无实证,且与崔呈秀案关系不大,因此未曾奏禀。方才听闻朝廷要以斥责钱侍郎结案,臣担心他日案发,有损陛下圣德,有损朝廷威仪,是以擅自禀告,请陛下恕罪。”
哪有什么罪!
崇祯脸上笑容更多了一些,道:“卿家所言,句句在理,识得大体,顾及大局,朕心甚慰。”
“谢陛下。”赵净放下手,心里绷紧。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
而崇祯在夸赵净,实则在指桑骂槐,暗骂在场的首辅,次辅,以及三法司的三位堂官不识大体,不顾大局!
其他人忍得住,康新民忍不了,再次抬手道:“陛下,朝臣履职,终归不能面面俱到,加上朝野并非皆是忠直之士,朝臣被弹劾乃是常见之事,岂能因为几道弹劾奏本,便能冤枉朝臣,大兴牢狱?此等举措,才会有损圣德,令天下臣民惶恐,请陛下明鉴!”
不等崇祯说话,赵净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一未查,二未证,康寺卿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冤枉?既然有弹劾奏本,便应该查清楚,一则是朝廷规矩,二则也是为钱侍郎的清名所虑。康寺卿,这是在陛下面前,你可担保,钱侍郎是被冤枉的?”
康新民一张嘴,硬生生的又咽回去,旋即怒道:“那你有何证据?这般对待朝廷重臣,不会让朝野寒心,天下士人惶恐吗?”
“下官说了,”
到了这里,赵净便索性一条路走到底,抬着手与康新民,大声道:“凡事当依朝廷规矩,敢问都察院可有查过那些弹劾奏本?是真是假,有罪无罪,当由都察院来回答!再则,康寺卿说的‘这般对待’是哪般?只是不以陛下下旨训斥结案,便是冤枉朝臣,便会令朝野寒心?便会令天下士人惶恐?康寺卿将陛下置于何地!?”
康新民没想到赵净这般嘴利,冷哼一声,道:“那我问你,钱谦益一案,该怎么结案?继续关在天牢吗?”
赵净依旧抬着手,不卑不亢,道:“康寺卿,下官只是吏科右给事中,你是大理寺卿,外加还有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场,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就问到下官头上了?”
康新民刚要开口,赵净又道:“即便他们不在,朝廷也规矩可依循,具体的规矩,需要下官当场复述吗?”
康新民双眼怒睁,气的七窍生烟,嘴巴哆嗦,指着赵净道:“你你你……”
崇祯坐在椅子上,目睹了全过程,只觉心里大爽,嘴角的笑容快压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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