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吗?”齐硕桢瞪视左浩钧,语气坚硬且冰冷,“信是从你东岭王府寄来的,朕可没冤枉你!”

左浩钧百口莫辩,眼下无论作何解释都难逃欺君罔上的罪名。既然如此,他不再琢磨如何破局,而是如实道出心中的看法。

“陛下,这革袋确是东岭王府的东西,信也是犬子所书,只是这信中内容……甚是荒唐,不足信。”左浩钧叠好信纸,恭敬地放在大案上。

或是好奇左浩钧会如何狡辩,齐硕桢故作惊讶道:“是吗,哪里荒唐了?”

左浩钧深吸一口气道:“陛下,信上只说抓到了公孙翎,却没有足够的信息证实这就是前朝皇子公孙翎。十五年前,臣的确是派庞沅去清缴三血司和公孙遗孤,就算当年他抓错了人,犯不着自翻旧账坦白,最让人费解的是,十五年前漏抓的婴童怎会恰巧在他坦白之后抓到,这着实难以让人信服……”

“那你儿子为何要给你写这封信?”齐硕桢追问。

左浩钧不由地顿了一下,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臣以为,犬子可能是误信了什么谣言,又急于向自己父王邀功,所以才闹出这个误会……”

见他讲得有板有眼,齐硕桢忍不住仰头大笑:“毅峰啊,你这番辩才真不亚于你战场杀敌的本事啊!”

左浩钧彻底词穷,怔怔站在那里。

齐硕桢拿起信函,用审决的口吻说:“这家书朕先替你保管着,待你助朕除掉旧党后再还你。”

见再无挣扎余地,左浩钧两眼一闭,低头叹道:“谨听陛下吩咐……”

齐硕桢轻轻一笑,侧脸看向齐硕检:“思孝,你派人去趟东岭,把这个公孙翎抓回来,不管是不是真皇子,都不可留。”

“臣弟遵旨。”齐硕检道。

“行了,你下去吧。”齐硕桢对他摆了摆手。

不过齐硕检并没有离去,而是从左手护臂里抽出一个信封,双手捧上:“皇兄,臣弟这还有份东西,想请您过目。”

齐硕桢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皇兄一看便知。”齐硕检正色说。

齐硕桢打开信封,里面是几页暗黄旧纸,首页抬头处的“卢陵城防图”五个大字格外夺目。他草草翻完后面几页,瞋目问:“这信怎么来的?”

齐硕检没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皇兄:“您可识得此物?据臣弟观察,这是麟东郡独产的熟皮纸,是上原王府的常备用纸。”

齐硕桢双瞳一颤,提声又问一遍:“朕问你话,这信怎么来的!”

左浩钧察觉气氛不对,当即抬头,只见齐硕桢满脸怒火,而齐硕检却傲然与之对视,眼里闪着刀剑一样的寒光。

“信是张贺给臣弟的。”齐硕检声如洪钟道,“当年大哥齐硕桓攻下了卢陵城,没过多久烁京城就收到了这封泄密信,足以见得卢陵失守非大哥守城不力,而是中路军里出了奸细!这奸细熟知中路军在入城后的城防布局和值勤排班,也知道主帅离城的消息!”

左浩钧有些失措,不知怎的话锋就转到了卢陵城与齐硕桓上,而齐硕检刚才说的什么“奸细”、“密信”,他更是一头雾水。

正当他琢磨齐硕检有何目的时,只见对方已凛眼看向自己:“浩钧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左浩钧忽觉一股杀气袭来,当年指控齐硕桓“守城不力、贻误战机”的正是他与父亲左之焕。

“硕检,你没打过仗,有些事你可能不清楚,城防布局只有师帅及其以上的将领知悉,在这种级别的军官里,不可能有瑞军奸细。”左浩钧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回应,他虽然没看到那封“泄密信”,但他相信联军将领的忠诚。

“这根本就不是瑞军的的奸细,是我们自己人安插的!”齐硕检放声大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左浩钧一脸愕然。

齐硕检恨恨说道:“你真以为各路义军是铁板一块吗?卢陵城防布局和执勤排班的信息是先到了西路军大营,然后再传到烁京的。为了让敌人看的更清楚,告密者还特意用不易浸墨的皮纸誊抄了一遍,是不是这样的,皇兄?”他怒目看向齐硕桢,“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封信送到了张贺手上,更没算到他会在二十三年后给了我!”

“滚出去!”齐硕桢拍案怒叱,旧黄的皮纸在他手中已被捏成了团。

“恼羞成怒了吧,皇兄!”齐硕检铿然回斥,“你暗通敌军,陷害忠良,没资格坐拥天子之位!”说完,他愤然抽出佩刀,直指齐硕桥眉心。

左浩钧惊骇不已,颤声大呼:“硕检……你想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毅峰!他这是要杀兄弑君啊!”齐硕桢毫无惧色,盯着齐硕检青筋凸起的手背讽道,“只是这握刀的手不该这么抖。”

左浩钧的心情犹如悬丝而挂的巨石,惶惶道:“思仁,刀剑无眼,你就莫要再激他了……”

可齐硕桢根本不听,非但不示弱,还向着刀尖移步,逼得齐硕检连连后撤。接着他又抬手捏住刀背往下按,硬是凭借自身的威慑令齐硕检放下了刀。

“你没这个胆子!”齐硕桢蔑声说道,“对,你猜得没错,这信的确是朕派人送的,不过此乃先皇的旨意!”

齐硕检震惊道:“这不可能……父皇为何要害自己的亲骨肉!”

左浩钧也觉得不可思议,问齐硕桢:“思仁,这真的是太祖爷的意思?”

齐硕桢冷冷笑道:“思礼这个人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如果让他先拿下烁京,今日的大原定不会这般太平。”

左浩钧恍然大悟,齐绍隆薨于阵前,齐硕桓不仅是新的上原王也是起义联军的新统领,如若他顺势带兵攻下了烁京,大原的开国皇帝便是齐硕桓,而非齐绍元了。

“扯什么狗屁的太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夺权!”齐硕检气得两眼通红。

“没错,父皇就是在夺权。”齐硕桢毫无愧色地说,“但他不止为自己夺,也为你我而夺。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若齐硕桓取了皇位,你顶多是个堂亲身份,有资格留在京城吗!”

“无耻狡辩……”齐硕检咬牙低吼。

齐硕桢也烦了,呵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道理你能懂则懂,不懂则已,但休要在这狺狺狂吠!今日之事朕权当你发了疯病,不予计较,还不快滚!”

齐硕检顿时惨笑起来:“好吧,皇兄,你说得都对……帝王家确实无情,既然如此,那臣弟也无情一次!”话音未落,手中利刃便划向齐硕桢的脖颈,宛如疾风穿过寂静的树林。

左浩钧悚然一惊,刚要跃身去拦,就被喷溅出来滚热鲜血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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