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长史苏扬今,人在羽章营衙门,卑职就是过来通报此事的。”聂炎回答道。

齐硕检的脸色有些阴沉:“我知道这人,张贺的门生。张贺的丧事是他在办吧,听说丧礼上有人吵架,是真的吗?”

“是的。”聂炎应道,“张贺无儿无女,苏扬今以学生的名义领了丧主之职,这引得一些旧党人不满,称张家尚有同族男丁,当场指责苏扬今非礼僭越。”

“都哪些人不满?”齐硕检好奇道。

“有好几个,不过为首的是御史大夫邹昊和大理寺卿徐伯符。”聂炎答道。

“那苏扬今呢,他什么反应?”齐硕检又问。

“苏扬今没有争辩,反倒是郭璧和李沛替他鸣不平,几人吵成一团,动静闹得很大。”聂炎又道。

齐硕检听了觉得荒唐,冷冷骂道:“这帮中原士人就是读书读傻了,较这闲劲作甚!”

“殿下,咱要回衙门吗?”聂炎请示道。

齐硕检默了一下,问:“苏扬今说没说见我为了何事?”

“他没有透露,非要当面与您谈,不过以卑职愚见,多半与弑君案有关。”聂炎说。

齐硕检忽地不屑:“他当自己是丞相了吗,敢在大理寺之前找我。你回去告诉他,左浩钧定罪前本殿下不见任何人!”说完便纵马扬蹄,向南而去。

半个时辰后,齐硕检出现在倾月宫。

齐硕华泪眼婆娑地坐靠在雕花木窗旁,午后的阳光洒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凄楚无比。齐硕检看着心疼,要说天底下谁与他最亲,无疑是他这位同母胞姐了。

屋内侍女退下,他坐到了姐姐身旁,本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当年齐硕桓莫名其妙地被处决,他姐弟二人年少,没法替长兄鸣冤。如今真相大白,怎料姐姐却不愿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齐硕华转头看向他,两眼通红:“他人……怎么样了?”

齐硕检知道她问的是谁,回答道:“在羽章营的天牢里,放心,没有受刑。”

齐硕华啜泣着说:“硕检,你可不可以答应姐姐一件事……”

“不行!”齐硕检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严词拒绝道。

然而齐硕华却执意把话讲完:“你可不可以不杀左毅峰?”

“我说了不行!”齐硕检登时站了起来,“左浩钧弑君,不夷他的族已是网开一面了!”

“硕检,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左毅峰是不会弑君的,二哥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齐硕华哀然地望着他。

齐硕检身子一震,也不反驳,转而开始谴责齐硕桢:“二哥通敌叛军,早就该死,大哥就是被他害死的!”

“但这和毅峰无关啊,他当年也蒙在鼓里……”齐硕华解释道。

“怎么与他无关?”齐硕检拧眉驳斥,“当年要不是他和左之焕到先皇面前闹,大哥会被军法论处吗!”

“大哥杀了他弟弟,他心里有气,所以才……”齐硕华想替左浩钧申辩,但话讲一半又有些讲不下去。

“左浩闻私放战俘,理应受罚!再说他与大哥是公平对决,他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其他!”齐硕检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自己长兄有错。

在给弟弟讲述当年事时,齐硕华刻意略去了齐硕桓奸辱公孙婉的部分,所以在齐硕检眼里,长兄还是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英雄。

“那这样好不好,”她苦苦哀求,“我不要你放他,就一直把他关在天牢,留他条命就行……”

“姐,你这又是何苦呢?”齐硕检没好气地说,“当年左浩钧那般负你,这都过二十几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啊!况且羽章营天牢不容外人进出,他就算活着你也见不到他!”

齐硕华抹了把眼泪:“不是我要见他,我的心已如槁木,只是晏儿……”她欲言又止,随后又潸然泪下。

齐硕检恍然有悟,若干旧事闪现于脑海,他瞋目问:“难不成当年那些流言是真的?王晏是……左浩钧的儿子?”

当年齐硕华婚后八个月便生产,故有流言称王晏并非广武校尉王鼎所出,而是郡主旧爱左浩钧的儿子。此等流言盛传于上原王宫内,直到王鼎阵亡后才渐渐消退。

齐硕华眼眉低垂,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齐硕检登时怒火中烧。想当初他年少气盛,为维护姐姐清白还手刃过几名嚼舌根的婢女,如今得知实情,只觉自己被狠狠嘲弄了一番!

“姐,你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他左浩钧何德何能,要你为他付出这多!亏得我还那么相信你……”他痛心疾首道。

齐硕华羞愧地说:“我也是嫁给王鼎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来王鼎出征,我害怕,就与母妃说了此事,母妃气得不行,寻来堕药逼我吃。我照她说的吃了,可是晏儿命大,还是活下来了……”

“王晏知道自己的身世吗?”齐硕检努力压着胸中的怒气。

齐硕华摇摇头:“只有母妃知道实情,晏儿和左毅峰都不知情。”

“千万别告诉王晏!”齐硕检正颜厉色说,“左浩钧身负弑君重罪,你可别害了他!”

“我不告诉晏儿,但你可不可以留左毅峰一命?”齐硕华抓住他的手,痛不欲生道,“我可以不见他,但晏儿对他仰慕至极,能让晏儿偶尔在天牢与他说说话就行,算姐姐求你……”

“不可能!”齐硕检甩开她的手,“姐,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左浩钧害你凄苦半生,根本就不值得晏儿仰慕,我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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