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愣了片刻,果断回绝道:“我家主人只与张老爷见面,阁下请回吧。”说完便要关门。

苏扬今伸手按住门板,另一只手掏出封信:“恩师走得突然,诸多事尚未与殿下商议。眼下正值朝堂动荡时期,烦请掌柜将此信交于殿下,在下愿代恩师替殿下谋局。”

光头掌柜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信。

“多谢。”苏扬今笑笑,作礼告辞。

两日过后,玉器店的邀帖送到苏扬今的住处,他换上米白长衫和藏青短袄,一身素服来到玉器店。

光头掌柜带着他经过暗道来到上次那间斗室,齐硕检肃穆端坐于中间,眉宇间透着一丝凶戾。

苏扬今躬身作礼,带着三分激动、七分忐忑。相互打完招呼后,他与齐硕检相对而坐。

“苏长史,听说你要帮我谋局,谋什么局?”齐硕检问。

苏扬今谦恭回答:“太子尚未及冠,登基后无法亲政,皇后与殿下都有摄政资格,下官可以助您谋取此位。”

齐硕检冷冷一笑,追问道:“就算本殿下真有摄政之意,干嘛要你的帮助?”

苏扬今解释说:“殿下,按规制,在先帝无特殊旨意的情况下,先有摄政资格的是太后,之后才是同族宗亲。太后与少府刘世宁是姐弟,政事肯定是询问刘世宁,而非殿下,更不可能将摄政之位让给殿下。”

“那也是我们上原人自己的事,轮不到你这个旧党来掺和。”齐硕检低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刘世宁、杨知彦等人视你们旧党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该不会想挑拨离间吧!”

苏扬今朗声应道:“殿下,恕下官直言,您现在与上原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刘、杨两家的宗族势力都在上原的郡县,他们结党抱团为的是自家利益,可您呢?上原还有您的食邑吗?”

这番叙述一语道破了齐硕检的尴尬处境,当年齐绍元为赏齐硕桥的抗夏战功(亦或是安抚其势力),几乎把整个上原都送了,这也导致他这种进驻中原的齐氏子弟失去了应有的封地。

“所以呢?你有办法让刘氏让出摄政之位?”齐硕检盯着苏扬今问。

“下官没有,但丞相府有。”苏扬今从容分析道,“丞相府是朝廷中枢,掌管着各项政令的拟定和下发,虽然无权决定谁来摄政,但可以决定是否配合。一旦相府不配合太后施政,朝廷则陷入瘫痪,刘世宁必会找相府谈判,届时相府再假意退让,举荐您摄政。”

“一旦得到摄政权,刘氏直接任命刘世宁当丞相就行了,还跟你费什么劲?”齐硕检凛声质疑道。

苏扬今摇摇头,神色淡定地说:“除非将相府长史、司直以及十三曹的曹掾都换了,不然相府总会有法子掣肘。”

不愧是张贺最得力的门生,竟能想出这种阴损却合理的方案。

齐硕检将信将疑:“纸上谈兵,你官秩不过千石,难不成张贺死后,旧党换你做主了?”

苏扬今默了一下,坦言说:“不瞒殿下,恩师薨逝突然,尚无谁做主一说。”

“那你来商议个什么劲?”齐硕检脸色顿时转阴,“等你们选好做主的人再来找我吧!”

苏扬今没有片刻迟疑,顺势接言:“殿下何不提携与您商议的人成为新领袖呢,这样不是事半功倍吗?”

齐硕检凝神打量着他,揶揄道:“就你还想接张贺的班?”

苏扬今眼神微垂,带着些许被拆穿心思的狼狈。虽然恩师那句“有瞻,只有你才接得了为师肩上这副担子”还停留在脑子里,可从小接受的教化还是没法让他直抒心中的欲望。

齐硕检起身踱步到茶几旁,漫不经心地说:“其实谁做主都行,邹昊、朱逊、或是苏长史你,你们旧党内部的事情我不关心。”说完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喉。

苏扬今深吸口气,跨步走上前去,一脸正色道:“下官有领携士族之心,望殿下成全。”

齐硕检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都说是你们内部的事,本殿下爱莫能助。”

苏扬今语有些语噎,低头僵在那里,掌心冒着虚汗。

“但如果你能帮我办件事,我倒是可以与你定期会面,参考你的建议。”齐硕检紧接着又说。

苏扬今猛地抬头,连忙问:“是什么事,殿下请讲。”

“我问你,左浩钧弑君该当何罪?”齐硕检放下茶杯,凛眼看向苏扬今。

“按律当斩,外加夷族。”苏扬今不假思索地说。

“有没有办法让大理寺只杀左浩钧,不杀其妻女?”齐硕检接着问。

苏扬今脸色一怔,言辞隐晦地说:“殿下您是想……”

“我对他妻女没兴趣。”齐硕检不屑道。

苏扬今有些尴尬,赔笑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别废话,快说你有没有办法!”齐硕检有些不耐烦。

苏扬今大脑飞转,很快就生出一计。

“当然有,殿下。”他说道,“此等要案非大理寺能够独审,人是您抓的,您把案子移送丞相府,走三署会审的程序。按规制,三署会审由相府派主审,御史台和大理寺派陪审。会审之时下官再痛陈当下局势,以防止东岭与上原结盟为由留质左浩钧妻女,进而免她二人死罪。”

齐硕检表情一松,咯咯笑道:“片刻间就能想出这么个好办法,苏长史真是敏锐不凡呐,怪不得丞相这么器重你。”

“殿下谬赞了……”苏扬今讪讪说。

“那事不宜迟,明日我便将案子移送至丞相府,成败与否就看苏长史的手段了。”齐硕检扬声说。

苏扬今深深一揖,也不追问齐硕检此举的真实用意,诚声回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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