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之也并不理会,对葛自澹说道:“就我俩没进去了,当初也只是路过,不如进去看看?”

葛自澹点了点头,几人这才进了院子。说是院子很小,那也是相对别墅来说的,这看起来也有接近一亩的样子了。院子里除了惯有的井台外,比较显眼的是居然有一个花圃,只显然是年久未经打理,破败了的,另一个是院子一角种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房屋只有两栋,每栋也只有三间房屋,除了会客、厨房、餐厅、储物外,卧房也只有三间。房屋里的摆设都中规中矩的,没有出格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缺漏。这里的环境比较清静,也远离那些嘈杂的地方,屋子内的房间也比永兴里楼内那房间大得多。小院的生活气息和永兴里分别有不同特点,一处生活中带着疏离,也算得上离群索居,而另一处则是生活中带着琐碎嘈杂,说得上是烟火气正浓,只这是寻常百姓家的鸡零狗碎。

一路上只是中间人阿生在介绍些琐碎细节,葛自澹始终一言不发的边走边看,直到几人都各处又走了一遍后,又回到小院往日会客的地方,正准备稍坐时,却是葛自澹一言不发的当先出了屋,只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余人不解其意,又不好打搅,就都没有出屋。只见得葛自澹来到这院子中,只是迎着光照,抬头望天,看那将要西落之阳。那光线并不暴烈刺眼,竟似被驯服一般,金球似开始泛红,天际的云彩也渐行渐变,半晌,葛自澹才转过头,对屋里的杨彦之说道:“杨兄,出来说说话。”

杨彦之出了屋子,来到葛自澹身畔,对葛自澹说道:“贤弟,可是有想法了?”

葛自澹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在永兴里暂居。”

杨彦之很有些意外,讶异道:“我还以为依你的脾性是要选这里呢。这儿又清静,亚日上学也方便,没想到你倒是舍近求远了。”

葛自澹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刚一看这小院,看看周边,再看看这屋,确实是如你刚才所想的那般。只是这回出来主要是为了亚日的缘故,却不好因我自己的好恶而对亚日有所影响。我惯于清静,身边往往至多就三两个人,独来独往的也惯了,只是亚日的路还长,和我走的路也很是不同,对未来的期许更是不可能如我这般。如果我一直以自己的那一套生搬硬套的全都给亚日,并不是我的初衷,而是要亚日融入这个大熔炉的,却不是要走我的路。既要保有自己独立的精神,又可以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方面你倒是可以传授些东西给他。我要是往孤僻的方向带他,完全是会教差了的,永兴里会是个很好的地方。另外或许我在这里也能有些际遇,都是说不得的事。”

杨彦之有些明白葛自澹的想法,只是他也无从判断这点到底好不好,对不对,不过人有些交际总比清高孤傲要好些。只是听见说永兴里是个好地方时,心下还是有此异样,不由问道:“永兴里好在哪里?”

杨彦之回道:“永兴里是个承上启下的地方,也是我们大部分人生活的缩影,甚至代表了一部分可期的将来。虽说他们的生活比起好些人来说,其实还是好一些的,毕竟背靠着这大都市,比背山依水要好的多,只要肯用苦,还是能操持好生计的,只是这份辛苦和这天下多数人都一样。亚日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他现时虽还小,但也应该知道生民之多艰。之后这几年要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话,耳染目睹,甚至真个切身体会,才会有更深刻的认识,而不会流于表面。另一方面那些个纱厂、烟厂这一类的,人也好,生意也罢,这也可能会是将来的发展趋势,新生意越来越新、越来越多,好些个人也慢慢从脸朝黄土背朝天里出来,移居做工,住上楼,用上电灯甚至电话。以前的小手艺、小生意或者将来要让位于这些个大手艺、大生意了,传统的事物慢慢没落,新生的事物蓬勃发展。我自不会直说,只让亚日能有这方面的见识和感悟,稍加提点就可以了,这自也是好事,知行合一,所以说永兴里这地方是个好地方,之所以好,好在它的真,也好在它的实。”

杨彦之也是叹服,心下想:也难怪葛自澹特立独行,清高孤傲,一身的大才学偏又身名不显,只窥此一斑就知别人把世事看得比谁都清楚,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人家志不在此,甘于平淡,若是想要成事,别人办法多的很。只是葛自澹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杨彦之也并不清楚。收束遐思,杨彦之说道:“好,那就永兴里。”

两人谈完,看看太阳就要落山,好在现在天长,再有个把时辰天才会黑下来,这下却不会误事了。杨彦之朝屋里众人招了招手,余三人这才出屋来。近身时,杨彦之对中间人阿生讲道:“阿生,我们就租住永兴里,这以后要是有些小事,你不妨给葛先生帮下手,日后自有酬劳。”

阿生赶紧回道:“杨爷,您太客气了,这些许小事我自省得,再说沈阿爹还是我家亲戚。”

“他们远来,今晚就要开始入住了,你回去也先交代一回,需要契约什么的明日有空再理。”

“成,这些都是小事,沈阿爹他们还是很好相处的。”

杨彦之说道:“那就好。”说完,面朝葛、亨、谢三人开口说道:“我们现下回转?”

葛自澹点了点头,说道:“还让他和明宇先行,是要先和主人家打过招呼才合乎礼仪。我们和亚日一起先走一阵,这时候,在这种地方,散散步,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彦之说道:“如此甚好。”

几人出了小院,杨彦之吩咐了一回,马车载着谢明宇和阿生当先走了。葛杨二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双双开口说道:“我们也走吧。”三人这才迈步回行。

道路宽阔平坦,落日已下,天边泛着红霞,迎着余韵,习习凉风吹过,万事皆休,心无旁骛,确是极好的散步时机,如果肚中再有点食,那是再好不过了的。路上,葛自澹对杨彦之说道:“杨兄,这回却是完全有耐于你了,还耽搁了你好几天的事,搞的我也不好意思的很,日后还需仁兄多担待。”

杨彦之说道:“不必如此。你这仿似世外人一般,好些个事在我这里不过是举手之事,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兄弟安好顺遂,这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哪儿还能求另外的呢?再说你给我的那避祸之策,实是千金难求,我们的眼光顶多局限在国内一城一府之地,老弟你都放眼世界了,就那识见,岂是他人可比?关键时候更是承续家业的至宝,别人尚在为性命和瓶瓶罐罐忧心之时,我尚且可以对着家人大谈家业的兴旺发达,这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所以我这佩服的更是无以言表。”

话不多时,马车又至,三人上了马车就没再言语。一路几无行人,马车疾驰,稍后就到了永兴里。只是照着习惯,停的稍远一些,免得招眼。行李都已经拿下车,估摸着招呼这会儿也该打好了,三人下车后就朝弄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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