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位贵客。
钟大宝回到了灵堂。
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夜没把李氏就地正法。
未来几日，春阳化雪。
原本覆着白的石阶只剩下淡淡水渍。
这种天气最易春困，钟大宝难受坏了。
想着这一天天的，不是米浆就是米浆，半点荤腥都不能沾，也难怪史书会记载多少多少少侠英年早逝……估摸着就是哭丧给哭的。
而在他过去二十年里始终认为：
寿终，并不应该悲伤。
又或者说，并不应该只有悲伤！
因为不管哪个宗门的教义，都在告诉活着的人，逝者有ta该去的去处。
所以，即将死去之人再不舍又能如何？终有一死。而活着的人再不舍又能如何？无法改变。
而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
“是不被亲人逝去的变化所击倒。”
倒是当世民谚有云：
“腿一伸，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那年钟大宝年纪还很小。
他不明白究竟在哭些什么？
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人“棺一摆，土一埋，阖府上下哭起来。”
……就这样看啊看啊！
前前后后看了十年吧……
后来啊！他终于想通了！
因为家族之老，ta所存在于世的时间比家里很多人都长，ta生前积攒的功德，人脉，社会关系……当然还有一份——只要活着就能领到天荒地老的退休金！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荫妻庇子。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古人诚不欺人也！
当钟大宝了然之后，随之便也释然了。
于是每次看到村里有地主家的老爷病逝，他也会赶忙蹭上去哭丧。
家里承包几千亩地的地主老爷家人们一看是村头芭蕉地的钟家小宝，倒也不让他白哭。
心肠软的小姐夫人会递来白纸面儿的帛金回赠，就算没有帛金，也本着人死为大的原则，不管遇上如何尖酸的新家主，一顿白宴也总是能钟大宝吃上的。
久而久之。
钟大宝能从白事宴的菜色判断出这家逝去的老爷能不能得道飞升……啊呸！应该是这家人将来会不会荣耀万丈，名扬四海。
都说在古代，只有皇帝祭祀列祖列宗和上古人皇时才能用上三牲三禽，钟大宝吃过最好的一顿白宴，只怕连轩辕黄帝听了都口水直下。
在三牲三禽之中。
首当其冲就是牛大骨炖老火汤，是以大锅放置在蜂窝煤炉上慢火炖煮三天三夜。
从夏商周到先秦两汉，连诸侯都不得随意杀牛。
得在诸侯后面加个“王”字才勉强够格。
以至于许多诸侯为了吃上牛肉铤而走险。
也不知道这些个诸侯王们，会不会羡慕那个人人都能称王，人人都能吃上牛肉的时代。
然而以为这就完了？并没有！
在牛骨汤之后。
还有羊扣芋菽、碎猪肉酿苦瓜、大盘隔水蒸鸡、干锅卤水姜母鸭、腌酸柠檬白切大鹅……
在三牲三禽外。
还有秘制酱料灌浇青葱蒜蓉煎酿鱼豆腐。
青笋针菇白萝卜雕花堆叠而成的一道“清清白白仙人指路”。
这边刚转过一道名叫“鱼龙入海”的香葱黄油清蒸鲈鱼。
那头又见袅袅烟霞环绕的假山间，附着着浮光跃影的鳞片。
还有还有……
看那沐浴在上汤温泉里的上古大鼋、跃动在盐卤之地的广寒玉兔、嗷嗷待哺咕咕直叫的凤凰雏鸟、以及沉醉在花涧荔枝田里的哮天神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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