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进入隆冬。

街边的摊贩、城中店铺熙熙攘攘地置办起年货来,到处都是一片洋溢着喜气的氛围。

只有安平侯府安静一片。

昭文整日守着世子。

他的身体本就羸弱,近来又时常站在院中出神,忘记严寒,往往要家仆上前提醒多次才回神。

可偏偏除了时常失神外,世子别的事情上又表现得极为正常,甚至每日更为认真的处理从朝中带回的政事,往往到了深夜还在挑灯。

因为太过正常,反而让昭文觉得不正常。

时间久了,他渐渐意识到,世子似乎难以成眠。

世子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因此才会在桌案前批阅奏折,若是奏折处理完毕,他便会提起画笔作画。

日复一日,终于因劳累过度而病倒。

昭文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成真的感觉,他为世子煎好了药,并向圣上奏报世子身体不适,请求免去早朝。

然而病中第二日,世子深夜站在院中,像在等候什么人。

第三天亦是如此。

像是生出了梦游的臆症。

又一次病倒后,宫中派来御医前来为世子诊脉。

御医从屋中出来时,摇了摇头叹口气,称世子病根在心,药石无医。又留了几道方子,吩咐昭文要好好为世子调养身体。

房间里弥漫着药渣的苦涩和药汤的苦味。

世子垂眸坐在床边,眼下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唇却是苍白的,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墨发散在肩侧,像是出神。

云桢清自幼体弱多病,近日更是急剧消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冷而脆弱的气质。

昭文低下头,心里一阵阵骤痛。

世子就是受寒生的病,可又总让昭文开窗,抬头望着窗外的树枝,像是担心会有什么人从树上俯看下来。

等了许多日,树还是那棵树,却始终没有人来。

云桢清似乎也意识到不会再有人来了,在昭文的苦求之下,终于点头同意关窗,也不再在院中等。

就这样过去了许多日,一眨眼到了初春。

世子除了身体略显虚弱之外,其他方面表现得都很正常。

他对下人态度温和,每日都按时上朝,圣上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送入府中,良田美宅、地契一摞摞地堆叠,越来越厚。

一切看似都井然有序,然而,这种过于完美的正常,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

昭文时而觉得现在的世子就像一本已经写好结局的书,整日沿着既定的轨迹,晨起、进宫上朝、回府处理政务、就寝,日复一日,一切都严丝合缝,没有分毫差错。

偶尔昭文都在怀疑,眼前的世子是否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世子,总感觉,他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现

正常融洽的表象像是镜花水月一样,似乎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消散。

就在昭文以为一切不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时,某一日,府上来了几个布庄量体裁衣的人。

又过了几日,昭文睡前喝了太多水,夜起从恭房回来时,在院中看到了世子。

此时月至中天,是深夜。

应该是从不行差踏错的世子,睡觉的时间。

他没有束起长发,任由青丝随意地垂在脑后。

修长的身形宛如精雕细琢的美玉,皎洁的月光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银白色的轮廓,衣衫单薄,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

整个人透出一种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缥缈脆弱的脱俗之感。

“世子?”

昭文轻轻喊了一声,眼中涌现出惶恐。

他朝前世子走过去,离近了才发现世子睁着眼,并非在梦中犯了癔症。

云桢清抬着眸,声音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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