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从林中树后一步步走过来,手里还拖着个人,一身血迹,生死不知。
原来是他回来了,半路正好遇见甄小蛮,见同伙落网,又把她吓回来了。
闷油瓶把那人往地上一扔,是一个中年男人,四五十岁,看着胡子拉碴,邋里邋遢,闷油瓶往树上擦擦手,很嫌弃的样子。
我放开黑瞎子,走过去看,看到他少了条胳膊就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来偷袭我们了。
这就是落入鱼线陷阱断臂求生的那个吧,是不是什么八大山人中的一个,这么简单就被断去一臂,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弱啊。
这人全身都是血迹斑驳,断臂只是草草包扎起来,似乎还在渗血。
他还真不怕死,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不赶紧出山去医院,还在山林里追着我们不放,双臂健全他都斗不过闷油瓶,何况变成独臂侠呢?失去一条胳膊,他只会变得更弱,不会变成杨过。
“哥哥?”甄小蛮蹲下去,推了推那个独臂男人。
那男人躺着一动不动,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看一眼闷油瓶,他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那男人没救了,或者,已经死了。
黑瞎子也过来了,他低头看了看。
“没气了,天热臭得快,我建议你赶紧挖坑把他埋了,别等一会招苍蝇。”
甄小蛮抬头骂他,“死者为大,你一点都不尊重死了的人吗?难道你就不会死吗?”
“我死不死的跟这事有啥关系。”黑瞎子反问她,“你凶什么,是我说的不对吗?”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林中飞来了几只苍蝇,开始围着尸体盘旋打转。
人死后腐烂就开始了,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气味,对苍蝇来说简直就是满汉全席,风一吹,血腥气散开,就如同吹响聚餐的号角,一天时间就能种上满满当当的苍蝇卵。
所以有经验的法医看一眼尸体上的蝇卵就能大概推知死亡时间。
甄小蛮也看到了,瞬间语塞。
“好吧,我要把我哥哥埋了,两位大爷,还有拿刀的哥哥,能帮我挖个坑吗?”
黑瞎子一听还叫他大爷,转身就走了,“你大爷年纪大了,还是个瞎子,这活干不了。”
我没理她,我也是大爷,大爷身体不好,还是个聋子,也不想干活。
转身去看闷油瓶,还好他没受伤什么的。
他看一眼转身走开了,找了棵树底坐下休息。
他对小姑娘根本不感兴趣,她的请求我也没放在心上,谁还没有失去过亲人,生离死别都是常事,悲伤也不过倏忽而逝。
我怀里已经有很多悲伤了,别人的悲伤再与我无关,我不是拾破烂的,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渐渐提不起兴趣。
路走远了,人心看多了,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隔开的越来越明显,不像最当初那样感同身受了,知世故而不世故,有天真却不再天真。
我都是大爷了,已经成熟了不是么。
不过这算是成熟还是冷漠?
是不是闷油瓶以前就这样与整个世界渐行渐远,我是不是正在步上他的后尘?如今他入了人间,沾染烟火,而我将心避出凡尘,寄情雨村,山中不知岁月,我会不会慢慢活成树下一座遍体皲裂长满青苔的佛。
胖子也提醒过我,我现在已经不太关注别人的死活了,是我看破了生死,对生命开始变得冷漠?
黑瞎子重新掏出吃的分给我们,我掀开他的外套又找了一遍,好奇他到底从哪里摸出来的。
“没了没了,哑巴你看!”黑瞎子抗议。
闷油瓶把我拉回来,递给我一个小面包。
三个人就坐在树下看狡猾的小丫头片子挖坑埋她哥。
甄小蛮堵了一口气,看我们三个都冷眼旁观,自己撅了根树枝,开始在树下挖坑。
她一只肩膀受伤了,一个半大丫头片子,默默流着眼泪,都没有哭出声,面无表情的挖着,半天才挖了个小坑,勉强埋进他哥一只脚去。
这效率要挖到天荒地老去,我觉得我等不起。
我把小面包吃完了,准备动手。
我们在这看她挖坟干什么,既然她跟那男人是一伙的,看着应该是他哥哥不甘心,断臂后还想着找闷油瓶报仇,既然她哥哥死了,就直接把她打一顿问明白对方还有什么阴谋,然后我们出山走人。
闷油瓶看我一眼,说道,“拿她换刘丧。”
什么,丧丧子在他们手里?是那男人告诉他的?那这事就要从长计议了,得想个办法让她老实交代他们把刘丧绑到哪里去了。
过了半天,另一只脚终于也有自己的坑了。
再这么挖下去天都黑了。
闷油瓶睡了,黑瞎子在旁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示意你行你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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