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进来的那些人,你也不用在乎他们是谁,你就只需要记得一点就行,你是他们的老大。第一次见下属应该怎么说,咱们在关外都练过好多次了,照着剧本走就行。”

我有些紧张,本来还想跟高志远对两句台词,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队穿西装梳油头,脖子上挂着工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里站成一排。

高志远坐在会客小沙发上,到处翻茶叶。

其他人看到坐在老板椅上的我,全都屏着气不敢呼吸。

高志远指了指房间里的凳子,让他们随便坐。

几个人各自僵硬地找了位置坐好,高志远问大伟:“外面的人都走了?”

大伟点点头。

高志远让他泡点茶叶,自己坐到我旁边,对剩下的人说:“欢迎高志明回归。”

几个人反应了一下,立刻鼓掌。

鼓完掌后,高志远冲我点了个头,意思可以开始说话。

说实话我当时脑子有些发懵,虽然在关外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但是真到了“表演”的时候,我脑子里压根不知道从哪句开始。

我在脑子里迅速检索出“死而复生”这一段。

机械训练确实是有用的,台词像肌肉记忆从我的嘴里流出来:

“兄弟们这些年辛苦了。假死是形势所迫,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以后会慢慢给你们解释。现在事情已经都处理完了,留下的这些人,以后就是我们姓高的兄弟,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保管你们饿不死。”

我说完,几个人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使劲地鼓掌,每个人都在流眼泪。

我稍稍松了口气,往老板椅上一靠。

接着,高志远从包里拿出一叠备好的文件夹,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这是志明哥回归后的第一份投资合同,标的四千万,一周内能不能搞定?”

几个人响亮地回答:“能!”

声音震得我耳朵疼。

后来我才知道,高志远的这份合同,是让一个上市公司投资一个仅成立三个月的空壳公司。

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小弟”们,都是那家上市公司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这些人都是高志明的旧部,二零一六年高志明失踪后,之前跟着他的那些兄弟在石溪村被各种排挤,混不下去了。

小虎就接手了这些人,然后在高志远的帮助下,把他们安排在各大上市公司里。

通过裙带关系,这些人很快就成了各公司的职能负责人,然后渐渐形成了一张自己的关系网。

只要他们经手,无论是什么样的合同,百分之九十都能通过。

这些人是高志明的死士,之所以现在听高志远的,全是因为高志远跟他们保证高志明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

直到前年,高志明去世的消息传出来,人心开始涣散。再加上疫情封锁的缘故,这些人已经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没有一起做过事了。

高志远交代完合同的事情后,我们一起下楼,楼下的大厅里,排满等着领宵夜的上班族,普遍是穿着宝蓝色羽绒服的男人。

几个“高管”围在我的两侧,像获胜的仆从一样,整得我挺尴尬。

出了大厅,一阵小风飘来,吹得透心凉。

大伟已经开着奔驰S在门口等好了,说要带我和高志远去农展馆的顺峰吃宵夜,说去那儿接风吉利。

饭桌上,“高管”们脱了西装,如同解开了封印一般,瞬间身上就露出一股匪气。

一个个拉着我的手轮流拥抱,倾诉我离开这些年他们的遭遇,三四轮“端一敬二”,很快就给我整飘了。

高志远担心我断片,匆匆吃了几口,让他们把我送回酒店。

我和高志远住在三里屯附近的康莱德。

那天是平安夜。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酒店周围夜店里的年轻人开始往外冒,街道像流淌的水,吼叫声穿透每一个孤独者的心脏。

我躺在酒店的席梦思床上,竟然有种难得的轻松。

房间里关着灯,高志远不在,门口没有人看守,但我知道现在逃跑一定会被高志远抓回来,与其做无用的挣扎,不如先去酒廊坐会。

康莱德的酒廊在六层,我到的时候驻唱歌手正在唱《Horace and Pete》,整个酒廊的人都在醉醺醺地摇晃。

我想找个角落坐下,寻摸了一圈,看到最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个穿卫衣的男人,是高志远。

高志远没带帽子,浓密的头发中夹杂着白发,刮过了胡子,一边喝酒一边翻着文件,看上去很疲惫,却比平时显得年轻很多。

我走过去给高志远打招呼。

他看到是我,倒没多惊奇,让我坐下来,跟服务员要了杯冰咖啡。

“白天太忙了,还有一堆事没有处理。现在正好跟你聊一聊。”

高志远平时在社会上的身份是个律师,每天都在处理案子,好像有很多事,但是我却从来不知道他具体忙什么。

看了一会卷宗,他把文件往身边一撂:“要不我给你讲讲高志明和石溪村的事。”

在关外的时候,高志远只说高志明的特点和他自己的经历,对石溪村的事只字不提,像是一个禁忌。

我问高志远:“为什么这会儿跟我说。”

高志远说:“以前不确定你能不能当高志明,今天这些人认你了,我当然得告诉你一些背景故事。”

高志远平静的语气,让我有种无名火:“为什么一定是我?”

他把冰咖啡推到我手边:“降降火,故事有点长,听完你就知道了。你看过那本《诈骗笔记》,前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我就讲讲后面你不知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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