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钟芳懿的精神越来越差。
不仅夜晚做梦,白日里也是时常昏睡。
梦境之中,往日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反反复复,来回浮现,叫人甘心堕落,不愿醒来。
除夕夜,护城河边,华灯初上,河面上都是漂浮的河灯。
大雪天,将军府里,窗明几净,冒着热气的糖葫芦酸甜爽口。
卓州城,雨幕下,头顶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玄色衣袍。
月光中,夜色里,又见那人装着漫天星辰的双眸。
她想着,若是能一直这般梦下去该有多好,长长久久,再无来日。
可惜天不遂人愿,事总与愿违。
宫墙之外,孩童嬉戏打闹着,口里唱着新诗编成的歌谣。
“小楼重,下帘栊。万点芳心绿间红,秋千图画中。”
“草茸茸,柳松松。细卷玻璃水面风,春寒依旧浓。”
而一墙之隔的宫苑之内,钟芳懿手里抱着小小的木盒子,望着外面的天空久久出神。
时节已至春分,普华寺中也是一片春色。
领路的僧人带着肖钰走过一道又一道门,穿过一条又一条连廊,终于到了太后起居之处。
“娘娘,有人找您。”
小僧敲了敲门,向肖钰躬身一礼便离开了。
“谁啊···”
太后打开木门,神色一时凝滞。
“皇帝,怎么有空到哀家这里来?”
她语气淡漠,转身便回了屋子。
可纵然她再怎么努力克制,眼角流露出的一丝温情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母后,这么些年,您老了不少,全无当年叱咤风云的模样了。”
肖钰神色不变,话语间也不带一丝温度。
太后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关门。
肖钰冷笑一声,径自跟着进了屋内。
古色古香的屋内,木质熏香与茶香混合在一起,味道醇厚却又不失清香,质朴却又带着典雅。
太后将茶盏推到肖钰身前,茶香在空中氤氲出一团雾气。
肖钰浅啜一口,随即将茶杯搁下。
“母后的品味,还是和从前一般好。这明前茶,朕在宫里都难喝到这般好的。”
“皇帝今日来,怕不只是来哀家这里喝茶的吧。”
太后语气凉凉,眼里带着浓浓的审视。
“母后,朕只是想来跟您说说话。”
肖钰晃动着手里的茶杯,悠悠开口,
“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季家军全军覆没之事?这事,朕也是有不小的功劳呢。”
听闻此言,太后神色骤变,愤然起身。
“皇帝,这种卑鄙勾当,你怎能如此泰然地说出来?那可是数千条人命啊!你可知若不是哀家替你瞒着,以那些文臣的笔下功夫,你能登上帝位?”
太后说完,气得捂着心口连连咳嗽。
肖钰抬眼看着面前一身沧桑的老妪,一脸的不可置信。
“母后,您说什么?您一直知道···”
“怎会不知!你是哀家的儿子,你的心性,哀家了如指掌!你当真以为哀家一直握着权柄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不可能!”
肖钰一把拂落桌上的茶盏,瓷片碎裂,茶水洒了满地。
他双目猩红,呼吸急促,全然不信方才所听到的一切。
“不可能,父皇临终前明明对朕说···”
“阿钰,你醒醒吧!”
太后大声喊着,试图唤回他的几分理智。
“你有没有想过,哀家为何一直对你管教甚严?为何不肯轻易将朝政交予你?当初政权更迭,朝局不稳,哀家只是想为你清除这些阻碍,好让你走得平顺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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