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高谷的骤然发难,于谦表情无悲无喜,古井无波道:“吾为天下计。但利苍生者,谦百死不悔。九五至尊,东宫之位,皆是皇家血脉,有何不可?”
高谷一声哂笑,轻蔑地撒开了于谦衣领,在墙柱上擦了擦手,啧啧赞道:“好一个一心报国大司马。忠社稷而不忠君的于尚书。尔为天下谋主,吾为圣人走狗。道不同,不相与谋。今日过后,高谷与大司马割席断义,只论公事,但无私情。”
于谦此举,实则后患无穷,众人皆想到了其中关键。
但事有大小,又分先后。燃眉之急是早定大计,东宫之选是向孙太后做出的妥协。
孙太后说的好,这群人妥妥是既当又立。
既想立新君,又觉得亏待了旧皇,所以立了个朱见潾为东宫稍作弥补。
唯有高谷,看不得这首鼠两端的骑墙做派。忠臣如贞妇,如何事二主?
殿下对高谷有拔擢之天恩,高谷没齿难忘。
当下先定大计,而后纵使抛了这颗头颅,高谷也不会让东宫之位落于他人之手。
下定决心,高谷神色渐凝,淡淡一瞥大公无私的于谦于尚书,带着丝轻蔑道:“大司马,你无非就是‘君子可欺以其方’罢了。”
众皆变色,就连于谦亦是身形一颤,回望而来。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你们啊!就是欺负殿下仁义罢了。有些事,殿下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真把自己当成为天下请命了。
高谷一甩衣袖,压根懒得回视于谦的目光,大步出宫,直往郕王府而去。
陈循犹豫了一拍,随后大步跟上。
余皆从之。
反倒是最想开口请朱祁钰入大宝的于谦落在了最后。
高谷一句“君子可欺以其方”,差点崩了于谦的道心。
扪心自问一句,若是正统帝,自己敢屡次三番直言上谏、为天下公吗?
……
郕王府。
在御马监当值的掌印太监成敬被朱祁钰召了回来,重新担任起了郕王府的看门老奴。
也许是切了烦恼根的缘故,已经五十岁的成敬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不少,白面无须,甚至连白发都没有几根。
王府大门紧闭,卢忠带领的千名锦衣卫将王府内外围了三圈,水泄不通。
独成敬一人坐镇中门,一手拦下八位老大人。
笑呵呵道:“诸位大人,殿下有令,今日不见客。诸位请回吧!”
于谦一举手中懿旨,道:“臣奉太后懿旨前来。请殿下接旨。”
成敬一见那黄锦懿旨,立马跪地,“奴婢参见圣母皇太后。”
恭敬行礼后,才凑到于谦耳边,小声说道:“大司马,殿下亲自开的口,今天不见客。您别为难成敬。”
泼天的富贵送上门,你管这叫为难?
于谦眉头一皱,不再说话,高举着太后懿旨,就径直往里闯。
“锵!”
两名守卫王府大门的红袍飞鱼服锦衣卫百户,绣春刀出鞘一尺,双刀交叠成斜十字,目露杀意,寒意森森道:“再近一步者,死!”
吾乃大明兵部尚书,尔等敢杀朝廷正二品官员?
于谦不信邪,脑袋一低,就要往里闯。
差点没把旁边的成敬吓出了魂,一把抱住莽失的于谦,生拉硬拽着将他拽后退一丈余,心有余悸道:“大司马。他们乃殿下亲卫,言死必斩,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当真?于谦有些不敢相信,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殿下的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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