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总是阴晴难测,前半夜下了一场急雨,云销雨霁后,漆黑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洗净的清亮来,遍地潮湿,空气愈发闷燥。
昏暗的屋子里,令人心惊的声响未曾停歇半分。
滴汗如雨,热浪滚涌。
骤雨洗净了一切污秽,却洗不净男人心上的淤堵。
眼前光影交错,映着细绸般的雪肤斑驳惨烈。
陆璿是个男人,且是个在情事上咂摸出滋味的男人,他太知道如何惩罚他的女人了。
身下的女人意识渐无,几度失控。
男人的大掌卡住女人纤细的后颈,浑浊迷乱的眸子轻阖,他微扬着下颌,喉结重重一滚。
突然,一声炸雷,他侧首看去。
帷帐之外,幽静的夏夜,雨后微湿,他的目光逐渐游离,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也是这样一个夏夜。
外面暴雨初停,他带着肖塘元禄去新开的香料铺理账,彼时街上人迹罕至,肖塘带着掌柜的去了后堂。
他便在前面和元禄喝茶。
铺面半阖,已是将近打烊,小伙计就要关门,一道尖锐的少女声叫了起来,“别关别关!”
小伙计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圆脸小丫鬟从门缝里强行挤进来,她挤进来不算,还顺手把门打开,“小姐,咱们赶巧了,人家还没打烊!”
门一开,四个纤秀的少女映入眼帘,为首的带着白色帷帽,遮着脸,倒是气质沉静,旁边的三个丫鬟,叉腰抱臂斜眼瞧人,一个比一个张狂,这五个还没葱高的少女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倒像是来打劫的。
实在是奇怪的很,他性子一向冷僻,但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帷帽少女被丫鬟们簇拥着进来,要买店里最新上的几味香。
快打烊了来买香料,小伙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好脾气地去拿了。
帷帽少女找了个椅子坐下,四个丫鬟将她围了起来,像立了四棵葱。
许是觉得好笑,身后,元禄噗嗤一笑。
然后,八只眼睛齐刷刷瞪了过来。
像只大蜘蛛精似的。
他刚端起的茶盏的手,忍不住颤了下。
非是他胆小,实在是……
他回头瞪了元禄一眼,见他警告了元禄,四根葱回过了头。
主仆五人低声聊起了天。
一根葱说,“白瑾那厮太不着调了,小姐,我们把他踢了,再找一个护卫吧!”
那个帷帽少女的声音倒是好听,凉凉的,软软的,“踢倒是不必,咱们可以找一个新的,和他轮班。”
另一根葱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咱们去哪找呢?”
“明天我约了鄢哥哥一起去给皇后娘娘侍疾,后天吧,后天咱们在府里办一个比武大赛,谁赢了,就当本小姐的护卫!”
帷帽少女的声音真真清甜好听,配上那骄矜的语气,莫名让他心神一荡,那种奇怪的感觉稍纵即逝,很快,他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字眼。
皇后,鄢哥哥。
他想,他知道她是谁了。
献国公沈度的独女,那个自小被视作陆鄢的妻子,未来太子妃的少女。
她是最接近陆鄢的人。
他正想着如何用最省事省力,无人察觉的法子给他的这位孪生弟弟使绊子。
他的心中顿时织化出无数谋划,正不动声色地补全细节,取香的伙计回来了。
帷帽少女挨个试了试,然后很大方地全买下了。
买完了转身走人。
他也带着元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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