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打饭窗口排起了长队，饭菜的香气更浓了。墙角的收音机里传来《纺织姑娘》的歌声：
“纺织姑娘，你笑得真甜，
细纱如云，飞花如雪......“
“这首歌我会唱，“亚里斯突然说，“上次在工人文化宫听过。“
江建业眼睛一亮：“你们去看演出了？“
“是的，“亚里斯说，“表演很精彩。我特别喜欢中国的民间艺术。“
江丽丽看着父亲和亚里斯聊得投机，心里却有些忐忑。她知道，这种跨越国界的友谊，也许只能停留在当下这个美好的午后。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着食堂里的人们。远处传来轮班的汽笛声，提醒着下一批工人该来用餐了。
“我得回车间了，“江建业站起身，“你们慢慢吃。“
“江师傅再见。“亚里斯用中文说。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江丽丽心里五味杂陈。父亲是个普通的工人，但正是千千万万像父亲这样的人，撑起了整个城市的运转。
“您父亲很令人敬佩，“亚里斯轻声说，“这让我想起了托尔斯泰笔下的工人形象，朴实而有尊严。“
江丽丽没说话，但心里一暖。在很多人眼里，父亲只是个普通工人，但亚里斯却能看到他的可贵之处。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工人们陆续离开，匆匆赶回各自的岗位。收音机里换成了《社会主义好》，悠扬的旋律回荡在半空。
“明天，“临走时亚里斯说，“我想请您教我做红烧肉。“
“这......“江丽丽犹豫着。
“就当是文化交流，“他微笑着说，“我也可以教您做希腊沙拉。“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江丽丽觉得很难拒绝。但她知道，每一次的接触，都会让心越陷越深。
回办公室的路上，初夏的风轻轻吹拂。江丽丽想起父亲和亚里斯相谈甚欢的场景，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对年轻情侣从她身边走过。女孩依偎在男孩肩上，是再普通不过的上海青年。江丽丽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羡慕起这种简单的幸福。
傍晚回家，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今天在食堂碰见爸爸了？“母亲一边盛汤一边问，“他说外国专家去参观，是不是你带的？“
“嗯。“江丽丽低头扒饭。
“那个年轻的外国人，“母亲欲言又止，“爸爸说看起来很懂礼貌......“
“妈，“江丽丽打断她的话，“只是工作关系。“
母亲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但江丽丽知道，父母的敏感直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夜深了，躺在床上，江丽丽还在想着今天的场景。食堂里的阳光，父亲欣慰的笑容，亚里斯认真学说中文的样子。这些片段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窗外传来最后一班电车的铃声，还有远处工厂的汽笛声。这是她从小听惯了的声音，是她生命中最熟悉的旋律。但现在，这些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那是一个属于春天的梦想，正在这座工业城市的夜色中，悄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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