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骆如念泡好的柠檬水,一抹嘴巴欣然对着骆如念道:
“多亏贤妻好提点,定下此事心中可舒坦多了。咦,水中放了何物?喝来尤为解渴提神。”
骆如念看着风尘仆仆的苏轼,拿毛巾为他细细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想着官人长途奔波必然渴累,妾身早早备下消暑清热的黎檬子水候着,也给父亲、叔叔与苏大哥都送了些。妾身愿为官人分忧,官人只管吩咐。”
苏轼轻轻牵起骆如念的左手,眼神变得柔和。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妻若安好,夫便无忧。”
突如其来的大情话把骆如念惊喜地小脸一红眼眶发热,天啊,这可是男神的表白耶!饶是擅长接梗如她,此刻也变得木讷拘谨起来,轻咬嘴唇脸色绯红,扭捏不知如何应答。苏轼看着妻子含羞模样甚是有趣,疼爱地揽过她的肩膀。骆如念顺势依偎在男神的怀里,幸福地只觉得眼前好像散起了漫天烟火,此刻便是拿世上最昂贵的金石宝物来换,她定是不肯的。
苏家兄弟同榜高中的消息很快就口口相传广为人知,不出一月已传遍眉山。苏家向来在乡中乐善好施,享有贤名,颇得乡邻敬重,众多乡绅土豪听闻,都纷纷打听苏家两位公子的婚事状况,意欲结亲。当听说婚事攀交已然无望,又意图从其他渠道与苏家攀交。于是眉山乃至蜀地的至交好友、七分熟者、三分熟者、甚至一分都不熟者都趁机赶来联络,程夫人的丧仪络绎不绝地送进苏家。乡里人朴实,送的都是米、菜、纸、香等白事用物,苏洵看着围院里满满当当的扁担、箩筐、竹篓,吩咐两个儿媳做好登记和收纳。
“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你们已是天子门生,日后是要入朝致仕,行走官场的。为官之人最忌污名,勿因微小细节落人口舌,徒生事端。丧仪按风俗不必回礼,但需做好计册,日后遇上喜庆之机再复贺仪。”
苏洵说得郑重,后辈们听得认真。骆如念和史氏商议后,安排松月和香云各带领一人负责清点和记账,两妯娌在旁督查,不久把账目记录清晰,分别造册留存,以作往后回仪,此为后话。
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程夫人的正式下葬之日。葬礼正式且隆重,除苏家族人之外,相熟的乡邻皆在门口摆上祭桌以示同悲。
此前苏洵闭门多日,写下《祭亡妻程氏文》。待到祭奠仪式,苏氏兄弟搀扶苏洵走到祭台前,又回到台下并肩站在前排。苏洵颤抖着拿出祭文,苍老而哀恸地念道:
“呜呼!与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弃我而先……”
众人低声抽泣起来,骆如念抹着眼泪,不忘抬眼瞥了瞥苏轼,只见他面容悲切鼻头微红,尚能故作平和。
苏洵继续念道:“……有子六人,今谁在堂?唯轼与辙,仅存不亡。咻呴抚摩,既冠既昏。教以学问,畏其无闻。昼夜孜孜,孰知子勤?”
骆如念偷眼看苏轼,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蕴为深红,苏轼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正脸。
“提携东去,出门迟迟。今往不捷,后何以归?二子告我:母氏劳苦。今不汲汲,奈后将悔……”
苏洵长叹一声,声音哽咽。苏轼的肩膀轻微地抖动着,头垂得更低了。待苏洵念到“故乡千里,期母寿考。归来空堂,哭不见人”时,只见苏轼的肩膀抖动得厉害,一串串眼泪滚滚而落……
骆如念的心瞬间被揪住了,对程夫人的敬爱与哀悼,对心爱男人的心疼与无助,她望着苏轼哭得越发悲戚,只觉心绞痛与头眩晕交缠,一阵气竭,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