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城中被搜刮去财物的商人富户,岳元帅依照从前登记的册子,一一核对,下令把金银归还给本主。只是这过程谈何容易,金兵撤离时,不少金银已被肆意挥霍,还有些被狡猾地藏匿起来,寻回之路困难重重。但哪怕希望渺茫,士兵们依旧不遗余力地搜寻,哪怕只是找回一星半点,也能让商人们重新燃起生活的热望。百姓们望着这一切,仿若真的重见天日,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雷鸣一般响彻街巷。扬州,这座往昔繁华的都市,骨子里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仿佛只要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就能迅速自愈。没过几个月,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开,各地商人听闻扬州有了转机,纷纷赶来,城中再度热闹起来,集市上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那熟悉的烟火气,渐渐浓郁。
另一边,韩都统在镇江大营得知兀术逃回,心急如焚,额头上青筋暴突。他猛地一拍桌案,即刻下令整军发兵,要去追剿兀术。军令一下,全军迅速行动起来,马蹄声、脚步声、铠甲碰撞声,混作一团。大军一路疾驰,扬起漫天黄尘,士兵们个个神色紧张又亢奋,只想追上金兵,痛击敌军。待到仪真,探子来报,兀术已然渡江,韩都统气得跺脚,懊恼不已,满心不甘却也只能暂时收兵。
没几日,喜讯传来,韩都统得知岳元帅率军狠狠杀了一阵金兵,一路追赶,过了淮西,还成功收复扬州。他大喜过望,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正欢喜时,岳元帅的副将牛皋押解着伪都督毛橘塘来到镇江,还呈上文书,写明等候朝廷旨意发落。韩都统兴奋不已,觉得这可是大涨士气的绝佳契机,立刻选派能言善道、行事机灵的官员前往临安报捷:“我军奋勇作战,生擒伪都督毛橘塘,此刻正候着圣旨,以正国法!”
不久,高宗的旨意快马送到,上面写道:“扬州既已收复,那些忠义的百姓,尤其是率先倡导起义、守护家园的李安,理当论功行赏,着其到镇江营中效力。至于那毛橘塘,罪大恶极,押解到建康的集市上,用乱箭射死,首级砍下,挂于扬州城示众,以儆效尤!”
韩都统接旨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即刻筹备押解之事。他亲自披挂上阵,率领两千名精神抖擞的马步兵,士兵们队列整齐,步伐铿锵,从龙潭、麒麟门威风凛凛地进城。进城之后,先是差人在城中各处显眼位置张贴告示,那告示上的字写得苍劲有力,详述朝廷旨意,告知百姓扬州已然安稳,让大家莫要惊慌。
而后,毛橘塘被拽了出来,士兵们粗暴地扒下他原本的衣服,给他换上一身刺眼的红衣,又在他头上插上表明叛贼身份的白旗。就这样,他被拉着在各个城门口示众,整整一天。示众队伍两边,有人敲着棒鼓,咚咚咚的声响沉闷又压抑;有人吹着喇叭,呜呜咽咽好似鬼哭;还有人哐哐哐地敲着锣,营造出一种肃穆又极具威慑力的氛围。一百名身披重甲的士兵前后围着他,这些人皆是膀大腰圆的刀斧手,眼神冷酷,只等时辰一到,便要送这恶贼上路。
毛橘塘被拖着游街,心中满是不甘。他这一生,跌宕起伏,昔日不过是个一文不名、在街头巷尾遭人白眼的穷光棍,谁能想到,金兵入城竟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他瞅准时机,凭借几分机灵,巴结上金兵,从此平步青云,坐拥金山银山。夜里,总有美人在怀,佳肴满桌,奢华宴饮一场接着一场,可谓风光无限。此刻,他满心懊悔,暗自思忖:“只可惜啊,那盐船上的十万银子,是我千般算计、百计搜刮而来,原想着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到最后竟没来得及动用。还有扬州盐商们凑钱买命的三十万元宝,沉甸甸的财富啊,都交给胡喜收管着,小心翼翼藏在地窖里,包裹都还没拆开过,幻想着日后慢慢享用,哪晓得如今全成了泡影。又可惜我那些旧相好、新美人,红红绿绿的,足足有金钗十二、粉黛两行,平日里在我身边娇嗔软语,如今我落难,都没个着落了,怎么就这样算了呢?”他自顾自嘟囔着,那声音虽不大,却惹得周围百姓纷纷唾弃,有人朝他扔烂菜叶,有人破口大骂,他也只能灰溜溜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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