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一袋一袋满满的的粟米和麦面,父母牙口不好,现在终于能吃到水泡麦饼,那可是全麦,一丁点野菜和沙土都不掺。
过去哪能奢望吃到金黄色的粟米饭,还有豉酱和酸萝卜干,口里咸香的滋味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久违的饱腹感让她恍如梦中。
这可是绝大多数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胖子却一脸嫌恶,她不吃,甚至连看一眼都嫌恶心。
“送你。”刘琰从手腕上退下一副黄金手镯。
看着那足有八两重的手镯,魏讽的妻子吓的连连后退:“不,不要。”
黄金手镯落在地上翻滚两圈:“乡巴佬儿,不会只认得五铢钱吧?行,过后我送你一千金,随便花,花着玩。”接着刘琰嘁了声:“懂什么是千金吗?是一万枚五铢钱。”
“不,不要。”
“不要?你是个贪婪的穷鬼,嫌少是不是?你开个价儿,黄金白银,珠宝古玩,田地宅子,穷尽你的想象力,我是认真的。”
刘琰翘着腿,轻轻摆动鞋尖,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归耗尽了耐性:“过来。”
女人有些犹豫,仆妇见状高声呵骂:“狗样的东西!聋了吗?爬过来!”
这女人看上去很沧桑,眼角深深的皱纹如渔网一般扩散,脸上的脂肪层全部流失,干瘪的面容看不出实际年龄。
刘琰接过一把金瓜子,一枚一枚甩过去砸在女人脸上,委屈的泪水打湿黄金,落在地上立刻沾上一层灰土。
老人和孩子缩在角落,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满脸惊恐的目睹权贵羞辱亲人,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女人也不敢大声抽泣,只能硬挺挺的感受屈辱,面前这个人是侯爵,是朝臣,还是女官,听过传闻,女官和太监都是乱世恐怖的源头。
“你的孩子长大会当官,我说的,当然你也可以伺候我,在我俩办事的时候。”刘琰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物,脸色忽然变得很激动:“这倒是新鲜,说定了!”
“住口!”魏讽大步闯进来,立刻就被侍卫拦住摁倒在地。
“子京,我一直在等卿!”刘琰肥躯一震立刻起身。
“恃强凌弱!你就没有良心吗!”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焉得瑗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甘心疾首。愿言思伯,使我心晦。”刘琰含情脉脉的吟诵,转头捏住鼻子斜视过去,看见魏讽妻子就生气:“知道洗澡吗要用奶吗?这一身老树皮你不恶心吗?”
魏讽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仰起头瞪着妻子大声唱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看着那女人木讷的眼神,刘琰朝侍卫摆摆手,发出一阵娇笑:“哎呦,是《留别妻》,我想问问她懂吗?”
魏讽起身,又扑通一声跪下,等了半响慢慢叩了一个头:“宋仲子有言,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汉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寡居,光武帝借着和她讨论群臣的机会,试探揣摩姐姐的想法,湖阳公主心里明白,也就说出真实想法:宋弘最好。
后来皇帝单独召见宋弘,让姐姐躲在屏风后面,皇帝就劝宋弘说:俗话说得好,贵易交,富易妻,这是人之常情。
当时宋弘已经官至司空,封旬邑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宋弘回答的直截了当: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光武帝有些不好意思,过后只能无奈的对姐姐说:这事办不成了。
事情不在于故事本身,在于这件事光武帝给出了先例,刘琰身为宗室,正经八百的光武帝子孙,不可能驳祖宗的面子硬来。
光武帝无奈,刘琰更无奈:“你一个男人,家里穷的尿血,咋还这么死心眼儿。”
“不该变卖田土求空名,不该离了鸿都考功业,到处碰壁才知现实残酷。”魏讽顿了顿,咬着牙继续开口:“不恨其他,只恨这扭曲的世道。”
刘琰缓步走到魏讽身前,冷眼俯视下方:“所谓唯才是举,关键在一个举字,不同于军队,军队确实可以靠本事,但这是官场。”
“写字画画算哪门子本事,你会骑马开弓吗?你拉的下脸面干苦活儿吗?一个穷鬼,酸儒,脾气还不小。”
刘琰气的猛一跺脚:“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连狗都不如。”
“宁可乱世为人死,不愿做狗富贵生。”
“你他妈?”刘琰快步走出门口,转眼就跑了回来:“黑粗长我玩的多了,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你?”
发觉用词不当紧忙补充:“我说的是胡子,胡子!”
魏讽摇头轻笑,走到父母跟前跪地叩头:“儿不孝。”说完拿起一旁剪刀照着胡子就剪。
“我错啦!”刘琰大吼一声,本就生的白,现在更是白里发青:“我错了,你别剪,有话好好讲。”
刘琰到底没能得逞,也不算白来,和魏讽约定去黄阁做书佐,一家老小等着吃饭,你再怎么有骨气,也得为家里考虑。
丑话也讲在前面,如果工作中出了什么岔子,该怎么罚同其他人一样,升官发财全靠自己本事,别指望刘琰给什么特殊照顾。
至于欠官府的罚款,交给吴质去解决,当然这钱得算借给魏讽,等以后慢慢还。还有这处房子,房东是刘琰,租金也得从俸禄里扣。
祢衡走了,魏讽来了,日子还是一样的混,杨修一直是有实无名的真黄阁,每天都要去赵温身边誊抄公文。
刘琰每天工作就是集中签押,魏讽书佐职务太低,没了祢衡,吴质就成了背锅人选,对此吴质没有丝毫怨言。
公文多了刘琰也懒得看,把黄阁主薄印信丢给吴质随意去盖,每天清闲过日子,只是最近毒瘾越发大药是越吃越勤,好多事转头就忘。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