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孰料他轻轻一笑,直起脊背。

“小白术,三皇子听起来刺耳,还是方才那声哥哥比较甜。”

少女撇过脸去,只一瞬间那人凤眸深处漾起的欢愉之色,直教她怀疑方才的哀悼只是错觉。

“让开,我要去见宋国公薛兰。”

“薛卿离开了。”

“死要见尸不行吗?”

她话音冷极,元琅高大的身子挡在跟前,那俯视的目光直教少女不爽。

他半束的墨黑长发垂在身后,顶上盘螭红玉冠,端正横插一支紫金簪霜色底团花锦缎常服的长袖下,浅浅露出月白色的底袖,腰间垂下两枚符袋信物,金玉垂穗,贵气典雅。

“好”

这一回他没有多言,只是转身之时莫名清冷许多。

白术跟在那人身后缓步迈入里屋,厚底胡靴踏在地板上悄然无声,一片又一片纱幔被他撩起,破碎一地月光。

触目皆是逼仄的死寂,唯有夜色尘埃低语。

她看见了窗下的宋国公。

老人安安静静地伏在案上,为惨淡月色所笼罩,仿佛沉沉睡去了一般。

“他临终前一直唤着殿下和平妃娘娘当然,还有你。”

白术一怔,勉强稳下复杂的心绪,向案边走去。

“父王母妃在时薛兰不曾见过我。”

“可薛卿的的确确知晓你,也一直牵挂着你。”

宽大斗篷下的流光雪纹碧罗裙时隐时现,白术驻足,指尖抚上红木桌面。

“牵挂我做甚么?”

“白术,因为你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孩子。”

“简直可笑至极!”

案上笔筒蓦地被少女扫下桌面,顷刻一地哐哐啷啷的响声,她恨,她怨,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就在那一瞬间爆发开来。

“少假惺惺了若真在乎,又为何给廉氏做走狗,又为何诬陷父王?!”

她真想一把揪起那渐渐冰冷的、衰朽的残躯,用尽一切恨毒了的言辞厉声质问薛兰,却被身后的元琅牢牢抱住。

“他……他当年,明明是太子太傅,是父王的老师啊!”

“我知道,白术,我知道……”

“薛兰,你怎么有脸去死?……此去黄泉相会,你就不害怕见到父王母妃就不怕见到我大晋的列祖列宗吗?!”

她在他怀里死命地挣扎,案上已逝的老者须发皆白,只默默承受这撕心裂肺的质问。

他在她耳边极尽温柔地安抚,双臂一点点锢紧,朦胧月光倾洒在男子低垂的眼帘之上。

“我明白的,白术……想哭就哭出来吧……”

沙哑低沉的嗓音宛若闲潭落花的轻柔,连同那背后源源不断涌入的温暖,和萦绕鼻尖的淡淡腊梅香气一起,一点点软化她痛苦紧绷的心。

她发誓不再流泪的。

可为什么,偏偏……?

如今温热湿润的感觉切切实实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明明不会看见她狼狈的脸,可少女的素手还是忍不住掩上了泪水斑驳的面容。

这躲在别人怀里抽泣哽咽的声响,多么羞愧讽刺。

然而那人的下颚轻轻抵上了她的肩窝,他温和地笑着,像是哄婴儿般柔缓地拍抚着少女的肩膀。

“我们司马家的小白术,还是个小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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