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似是揶揄,又似是怜悯,少女抹泪,无暇与他计较。

那双手臂终究松开了,背后的温暖一点点剥离身体,白术下意识回眸一瞥,却见那人弯腰收拾着被她扫下桌案的笔筒和笔。

“你右臂上的伤怎么回事?”

他嗓音低沉,霜色袖摆的边沿拂过光洁地板,身后长发垂落肩前,少女并不能看清那人的神情。

“小伤而已。”

“小伤需要裹纱布么?”

盛满毛笔的乌木笔筒被稳稳放回原处,一旁的白术抿唇不应。

少女的视线落在薛兰身下的纸张,淡黄的显州纸上似乎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那是薛卿的罪己书,你要看便拿去,薛秉池他们不会想要。”

“你看过了?”

“没有。”

白术斜眸,望向窗口伫立的霜衣男子,那人高挺的背影对着自己,融入迷蒙月色之中难以捉摸。

“薛兰是你杀的?”

素手捏住纸张的边缘缓缓从老者身下抽离,她看薛兰的下颌并不僵硬,遂镇定一问。

“不,”他淡淡开口,并未回头,“薛卿不过是天命已尽。”

白芷垂眸,一整张纸完全抽出,不曾细看就被她细心折好收入袖中。

少女并不能说清此时此刻的心情。

脑海中蓦地浮现初访宋国公府的那天,他坐在花厅上首的模样须髯皆白,慈眉善目,那时的宋国公薛兰如此恬淡安详,就像现在一样。

……

深夜,信步走在天阙城空空荡荡的街道,一路星月辉光。

他与她并肩而行,宽大的黑色斗篷无意间与霜色团花锦缎常服的长袖相拂,夜风徐徐,迎面而来。

“小白术,其实你并不想杀薛卿,对吗?”

“我不知道。”

少女神色平淡,好似一汪死水,男子只淡淡勾唇一笑。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巡夜的金吾卫相隔好几个坊区,入夜万籁寂静,不见一丝灯火,漫步其间,唯有月光照亮前路。

“对了,元琅”

她这回干脆直呼其名,男子倒也不介意。

“你方才教训我失礼,可又称呼薛兰为薛卿,这算什么?”

卿,乃是上级称下级,长辈称晚辈所用。元琅既非宋国公薛兰的上级,又是他的晚辈,如此称呼,自然是失礼旳。

孰料他笑意不变,凤眸流转,与白术四目相对。

“的确是我的不对原先喊顺口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若是细细看去,元琅棕褐色的眸子极美,迎了淡淡月光,清澈通透,又好似万千寒星陨落于此。

“你是跟薛兰交谈了什么?”少女挑眉,有些疑惑。

“怎么说呢”

他收了视线不再看她,云纹黑底高缦鞋稳稳踏过湿润的青石板路,身后是二人斜长并排的影。

“薛公临终前误把我看作太子殿下,讲了许多积压在心底的事情……”

少女一怔,那时的哀悼之色,又浮现在他的眼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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