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门外缓缓走入一前一后两黄衫少女。她们面容清秀,神情娴雅稳重,在满堂群豪的注视之下,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乱。她们走入这堂上,群豪便议论纷纷。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灵枢婆婆真容,只是蒙她传赐解药之方,才感激不尽,他们见这来人气度不凡,都在细声谈论:“是不是灵枢婆婆?” “怎么会有两个?” “废话,肯定有一个是侍女,另一个才是主人。” “但是哪一个才是婆婆本人?看着都很年轻啊……” “灵枢婆婆到底在不在这儿?” 梁宣所在的第二层并不算太高,所以能看的很清楚。在楼上他和修齐一眼就已经认出,灵枢婆婆并没有出现。因此同时发出叹息声,颓然坐倒原位。只见那两黄衫少女对赫连寨主道万福行礼,齐声道:“神农山庄主人灵枢婆婆,道贺天云寨赫连寨主归女之喜。愿新人连理永结,福寿绵长。” 赫连寨主一脸郑重,喜不自胜,连忙将二女扶起。满是诚敬。“灵枢婆婆她老人家未能赏光登门么?” 其中一位黄衫女答道:“我家主人近日因有杂事耽搁,未能亲临贵府。在此表达歉意。诚奉上贺礼在此。”说着,向旁边那黄衫女点了点头。 另一位得令,便向后抬手示意,道:“进来吧。” 便有数名清秀童子上堂来,面容俱庄肃齐整,手中捧着几盏盘碟。其中以红幡覆盖。 黄衫女朗声道:“特奉上我家主人贺礼:洞庭莲藕十斤。莲子十斛。此莲藕乃我家主人庄园荷塘所生,以药酒浸泡滋润长成,具有疗效,以贺贵千金归宁,愿情如丝连,缠缠绵绵,多子多福。”说完,那童子们纷纷解开盘碟上的红布,展示贺礼。 黄衫女又道:“又有君山百岁灵芝一只奉上。以及高丽千年人参一只。”童子也随着解开幡布展示。 这灵枢婆婆人虽没来,但是贺礼倒也十分贵重,并不丢面子。赫连寨主笑着命手下人接过,连声道谢。便请两名黄衫女子入座,座位在一层,那是尊贵无比的观礼位置。 楼上的梁宣和修齐颇有些失望,互相看了看对方,彼此都露出无奈的苦笑。一番期望到最后,竟还是落了空,当真有些扫兴。“不过不管怎么说,神农山庄的人毕竟派了代表来啊。”梁宣笑道。 “说的是。典礼结束后咱们可以跟这两位姑娘同行至神农山庄。”修齐附和道。 梁宣点点头。旁边的唐策已经吃完了一个苹果,露出颇为不屑的神情,摇头叹道:“这位灵枢婆婆,派头还真是不小哇。也不知是怎样一位神圣。”说着将苹果核随意一扔,想要扔进那面前不远的筐子里。不想准头不够,竟然砸中了旁边守卫的将士。 唐策这才注意到那将士,连忙嘻嘻一笑,抬手道:“啊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失手了。” 苹果核正好就滚到梁宣的脚前,他也觉得尴尬。看了一眼那守卫,这一端详之下,竟发觉那守卫虽然体型壮硕,却包裹得严严实实,面容上覆盖着厚厚的盔甲,看不出是什么模样来,不禁觉得古怪。他将苹果核拾起来,对唐策一笑,便顺手丢进旁边的筐子里。唐策连忙道:“多谢木兄。” 梁宣点点头。没再多说。便继续向下面看。 只见来宾都已到齐,剩下的便是例行的结婚程序了。主婚人、证婚人之类,纷纷登场,朗读了一大段文采飞扬、古奥难懂的颂词,由喜娘搀扶着新娘子慢慢从后堂里绕出。楼上的宾客们纷纷热闹了起来,一齐向下观看新娘。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下去抢过来啊?哈哈……”冬格尔打笑身旁的喀生,喀生满脸发白,果然甚是不乐。一双眼只是望着那楼下的焦点之处。喃喃道:“她身旁,好多人啊……” 梁宣看见那新娘子两边的搀扶之人,确实比一般的成婚的要多不少。更有趣的是,两边的喜娘身形高大,看上去还有些武功在身,他一眼便瞧出这两位表面上是搀扶新娘,实则在死死按住这位新人不叫她乱动。他们都知道赫连心本人十分反感这门亲事,为此甚至不惜逃婚离家,以表心志。怎奈无法成行,被抓回来的当天便叫父亲绑着入了洞房中待嫁。赫连瑕这明显是怕夜长梦多,要速战速决。 赫连家的人倒是满面都是乐,赫连寨主笑得合不拢嘴,他的胞兄赫连璧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倒也是立在两新人的中间。看来稍后将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赫连公子站在妹妹的旁边,面容微微浮着笑意,但是也关注着妹子的一举一动,时刻防止她忽然来一个倒栽葱挣脱束缚,他得赶紧把她按住。 新郎孟功明,一脸期待地望着这即将成为自己新婚妻子的人。她比他足足小两圈,年纪足可做他的女儿也不为过。如此年轻娇妻将入怀,怎能不令他欣喜? 众人都已到齐,便听门外传来“当当当”响亮的敲钹之声。司仪朗声道:“吉时已到,开始行礼!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喜娘们按着赫连心,和新郎并排站在一起,向着旁边的天地牌位磕了一个头。那孟功明已经跪了下去,但是赫连心却死死不肯下跪,只是勉强被按着鞠了一躬。众豪客面面相觑,都已经看出这新娘子心中老大不乐意,不禁觉得有趣。 “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又对赫连寨主和赫连璧同时行礼鞠躬。 “夫妻对拜!” 新娘子又被按着,缓缓面向新郎站住了。但是她忽然挣脱了舒服,大喊道:“我不要拜!”场上众人惊呼一片,大家纷纷笑出来,只见新娘子赫连心连红盖头都揭开了,一踏足便飞身而起,想要使出轻功向上。幸好赫连公子在旁边,连忙一伸手,已经拉住了她的脚踝:“胡闹什么!给我下来!” 赫连心哭道:“我不要成亲!啊啊啊!”以泪洗面,梨花带雨,转眼便哭花了妆。 赫连寨主没想到女儿会闹到如此。黑着一张脸,沉沉不语。赫连心在高处,脚被哥哥拽住,自己一双手却死死拉着高处垂下来的红幡,当真是欲上上不得,欲下下不去。 下面新郎孟功明竟然已经吓得满面发白,大概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等情况,当真又羞又惭。亲家公孟光祖惊道:“啊呀!世侄女,千万小心呀,快下来,莫跌坏了身子!” 赫连心大声道:“你、你、你答应不要你儿子娶我,我就下来!” 孟光祖失笑道:“世侄女你先下来,到时候什么都好说。” 赫连心鼓着腮帮不语。谁知赫连瑕却冷笑一声,道:“疯丫头说什么疯话?还不快给我下来?你伯父在此,由得你造次么?”抬头瞪视着女儿。 怎奈赫连心虽然惧怕其父,却更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甚为看重,竟是不动不下。在场的群豪本来是在看笑话,此时见情势陷入僵局,也禁不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那赫连璧终于看不下去了,大笑一声,巨掌一翻,空中的红幡舞动,一股劲风凌空而起,赫连心惊呼之下,人已经被伯父带下来,落在地上。 赫连璧很快收手,再看赫连心,满面通红,一动却也不再动了。场边群豪们都发出赞叹之声,梁宣也不由得喝了一声好,赫连璧方才这化解的一招出招极快,在场之人都说看不清楚,他却看得分明,原来赫连璧在顺势一带之下,已经出手点了侄女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赫连璧朗声笑道:“夫妻对拜已过,大礼已成,下面一步是什么?”高声问出来。 全场群豪停了一秒,立即大笑出来,纷纷回答“送入洞房!”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还有不少人起哄。 赫连璧伸手示意大家安静,此时却忽然从那高处倒挂下来一物事,恰好垂挂在赫连璧的面前。只见细细一条线之下挂着一枚小小的果子。赫连璧微微一愣,持着那果子问道:“这是何物?” 旁边赫连公子连忙解释道:“啊,这是接下来要走的一步,请伯父持着这苹果,在中间,让新郎新娘咬住即可。” 赫连璧会意,哈哈一笑,便用手持定那苹果。但是他刚刚持住这苹果,便“咦”的一声,道:“这怎么不是苹果……” 话还未说完,便听高处楼上有一人大叫出声道:“不好!小心有诈!保护新娘!”正是梁宣身旁的唐策唐三公子! 赫连璧脸上变色,正要向楼上看去,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有一件物事在两位新人、赫连璧之间猛然爆炸开来! 正是那只苹果! 其中竟然藏着炸.药! 爆炸过后,场上顿时大乱,只见忽然自楼下各处,射出无数枚暗箭,嗖嗖嗖,箭雨之声不绝,群豪纷纷惨叫连连,紧接着便是高处挂着红幡布的匾额之后传出猛烈数声爆炸的巨响,“轰!”,新郎新娘都已被人拉开,却有数人,白衣、青衣身影飘忽闪烁,一齐向堂上高台正中袭去! 二层及以上的各楼层中,每一层的栏杆处顿时也有炸.药爆裂开来,但闻爆炸声不绝,火花四溅,栏杆四散开裂,噼里啪啦,断作碎屑无数,楼上之人纷纷躲避,梁宣护着昆仑派的人向后倒退。忽然身旁不远传来一女子的惊声尖叫,声音有些熟悉,梁宣心中一震,但觉肩头有一个小小的物事猛然跳了上来,伸手一摸,毛茸茸。 “小白!你怎么在这儿?”梁宣惊讶。小白吱吱大叫,举着小手向侧方跳脚。梁宣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挂在栏杆之上,衣襟的飘带缠住栏杆,另一个男子正拉着她的手防止她下落,但已经是勉力支撑,因为脚下的地板开始断裂了! 那正是碧鸳和乐道。梁宣急忙飞身而上,跃到他二人上空,使出一招“猴子捞月”来,一把拉过乐道;另一手则抛出腰带,牵住碧鸳,向上一提,将二人同时带了出去。落在昆仑派众人之旁。 还没说几句话,对面冬格尔惊呼一声指着远处,梁宣转身回望之时,就看见唐策孤身一人,展开手中的折扇,已经纵身向楼下跃出,转眼消失于火.药味弥漫的硝烟之中! “唐兄不可!”他惊叫出声,跃起身来,也随着奔到楼下,只见那些青白二色的身影已经聚集到高台的正中,团团围住,唐策快速出手,从身后的玄色囊袋中轻轻一探,又是一扬,只听忽忽数声,空中有看不见的飞针射出,多如牛毛细雨!是唐门的暗器! 梁宣见暗器厉害,也忙拔出龙吟剑抵挡。叮叮叮暗针来势刚猛,幸被他的袍袖和龙吟剑尽数挡了去。那对面高台上的身影中传来许多女子的闷哼惨叫,正是前来贺喜的所谓梅岭女儿阁的那些美女们!她们从各处一齐发出乱箭,然后群起而攻之,要的就是高台正中的赫连璧的性命。 在被围攻的最核心,忽然听得一声长啸,一人飞身而出,梁宣但觉忽有强烈鲜血的气息洒过,便见那人飞身到了高处,一脚踩住那匾额,匾额已经碎裂,这一踏之下便哐啷一声化为碎片下落,落向下方偷袭的女儿阁刺客;但是高处竟然也有人伏击!令那人吃了一惊:那人正是赫连璧。 唐策随之应声赶上,此时下方的女儿阁刺客也同赫连寨主展开激斗,群豪们纷纷加入争斗之中,唐策便去相帮赫连寨主,梁宣于是腾身而上追赶那空中的刺客,他们正将赫连璧围在核心。一场华堂喜宴,转眼间竟转变为突如其来的恶斗乱斗,当真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梁宣赶到二层之上时,那些人已经围着赫连璧斗的凶猛,空中到处散发着硫磺火硝的气息,还有鲜血横流的腥甜之气。梁宣使出龙吟剑来,一番砍削,那些女子们竟毫无畏惧,迎面便上,龙吟剑划破她们的衣衫,划伤她们的冰肌玉骨,露出道道伤痕,红血四溢,梁宣吃了一惊:并非是这些人不畏死,而是她们有的身法和反应之快,完全不似女子,竟像是男子假扮而成! 梁宣再交手数人,便发觉他们确实是男扮女装的女子,只不过是原本样貌清秀,更有妆容精巧,遮掩过人,以至瞒天过海。他见那赫连璧被围困不得脱身,对方明显是直冲他而来,自己这边的刺客越来越多,竟有许多还是天云寨的人的打扮。 忽听得数声奇异的呼喝嘶喊之声,如同野兽破壳,响在四处,女儿阁的刺客纷纷惨呼,原本守卫在每一层的守卫将士们加入了纷争之中,他们身穿厚重的铠甲,行动却迅速异于旁人,在各层飞檐走壁,举动如风,重重的盔甲和身板打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形的迅捷迥非人类:他们竟然如同野兽! “啊,是尸鬼!”楼中的群豪有些惊呼道。 果然见那些将士们被刺客划破头盔后,露出了骇人可怖的面容:生满黑毛的脸上道道皱褶,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长着锋利的獠牙,眼睛呈现血红之色,它们竟是尸鬼营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尸鬼! 尸鬼的出现直接扭转了楼中争斗的局势,女儿阁刺客虽多,但终究只是少数。梁宣和唐策则在赫连璧的旁边帮他抵挡,而赫连璧则已反应不多,只见他击退一人之后,长剑倒转,插在地板上,发出翁然的响声,自己则颓然坐倒在墙边低低喘息,恐怕伤的颇重。梁宣大惊,叫道“前辈小心!” 眼见又一剑将刺到他身上!赫连璧避无可避,眼看便要丧身于这一飞箭之下,此时梁宣再也顾不得泰山派中人和叔父雪林遥的叮嘱,周身内力一转,双掌扬起,一股劲风平地而出,那飞箭来势顿时一颓,忽忽便被梁宣的掌风吸引过来。与此同时,身后的唐策本欲解围而发出的暗器也被梁宣的内力吸引而来,梁宣呼出一口气,又是一挥袖,飞箭和暗器同时落地,他再一震内力,只听“轰”的一声响,一个“收”字喊出,这半个楼层上下所有人的兵器便都被他尽数吸了过来,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神兵利器,在场之人大惊! 有人喊道:“噬功大法!” 群雄一齐脸色大变,女儿阁刺客们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天云寨的人瞅准时机,尸鬼们同时出手,刺客纷纷中剑惨叫出声,丢了性命。 梁宣将内力沉入丹田之中,凝神定气,那些兵器便纷纷从高空落下,只听劈噼啪啦数声金鸣,无数刀剑纷纷落地。 梁宣收了众人兵器之后,便赶紧奔到那赫连璧身边,俯身关切问道:“前辈可还好?没伤到你吧?”但已经一眼便看见他的右掌上三根手指被尽数炸断,鲜血直流,而左肋之下也中了数剑,血染前襟。显然伤的不轻。 方才那一颗果子忽然爆炸,幸而他反应够快躲避及时,否则这一整只手掌恐怕也要葬送了。 楼下的赫连公子已经捉住一尚有气息的女儿阁女子,逼问道:“女儿阁和我天云寨无仇无怨,为何今日要加害?”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可惜没能杀死赫连老贼!”赫连公子闻言大怒,手上用力扼住那女子脖颈,谁想她已经自行咬舌自尽,鲜血从嘴角慢慢流了下来。 梁宣在楼上朗声道:“恐怕她们并非全是女儿阁之人吧。” 赫连瑕听了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策在旁答道:“因为她们并非全是女子。”说罢和梁宣对望一眼,两人同时一笑。 “不是女子?”天云寨的人连忙四处检视女儿阁的刺客遗体,果然发现有些为男子假扮。 “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为难我天云寨?”赫连瑕喃喃道,疑惑不解。 楼上的赫连璧忽地重重咳嗽起来,梁宣连忙上前扶住。赫连璧气喘吁吁地道:“他们不是冲你们来的,是冲我。因为他们是……是逍遥门派来的人。” “逍遥门?”楼下之人闻声大乱,哗然一片。逍遥门当日为害江湖,这场边以江北四帮中的人为首,当日多曾深受其害。有血海深仇之恨。群豪一听说是逍遥门的人,自然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想不到逍遥门到今日竟还对我等咄咄相逼!”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在楼中愤声一片,喧嚣不止之时,场边围观的守卫尸鬼们忽然一个个集结成队。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再度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所有人都盯着这些尸鬼。原来他们方才都忘了,正是这些可怕的非人生物充当了解救的生力军。 一名尸鬼从队列中走出,缓缓上楼。群雄目送他魁梧的身形一步步踏上那楼梯台阶。他走到赫连璧的身边,便单膝跪下行礼。低头。 赫连璧点点头。道:“有劳了。多谢。替我向尸鬼王道声谢。”那尸鬼兵再度立起,回到队列之中。一群尸鬼们再度排着整齐的阵型,从楼上慢慢走下。始终肃整严明,未有一丝杂音,令人看得都屏住了呼吸。它们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从楼门外一路慢慢走了出去,消失在天光云影之中。 群雄心中均是大奇:“难道这些尸鬼是赫连大侠请来护卫土楼的?” 这里赫连璧脸色苍白,定定瞧着梁宣的面目,嘴唇瑟瑟发抖,颤声道:“你、你是……”他熟视了他一刻,忽然仿佛认出了梁宣,道:“啊,是你……” 梁宣连忙低声道:“晚辈木仞川,不过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赫连璧微微摇头,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暗暗点头,梁宣站起身,朗声道:“赫连大侠受了伤,请快来帮他包扎一下!”一转身,便被一个人撞了满怀。“诶唷!” 梁宣吃惊道:“唐兄?你没事吧?”忙去扶他。唐策捂着被撞的鼻子,躲了他一下,呆呆道:“木兄,你、你、你怎么会噬功大法?” 梁宣喉咙一滚,想说什么解释,可是却无话可说,抬眼一看旁边,只见修齐、喀生和冬格尔以及突然出现的碧鸳和乐道都已经在自己旁边不远。 小白支的一声叫,便从碧鸳脚下跳过来,一跃跃到梁宣肩头。梁宣嘴角一勾,弹了它的脑袋一下:“小傻瓜,这会子知道心疼我了?”小白捂着脑袋晃了晃耳朵。 冬格尔关切道:“掌门,你可还好?” “我没事。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喀生他下楼去救赫连小姐,受了一点轻伤。” 梁宣道:“哦?可有事?”说着走过去查看,喀生连忙红着脸道“没有没有”。此时梁宣一转头,却发现气氛有些奇怪。原来整个楼中都意外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和昆仑派的自己人一问一答,而其余的人,无一例外,竟然都或抬头、或低头、或远远观看着,默默盯着这个突然在乱斗中一鸣惊人的青年。 他看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这样轻,竟然便使出了噬功大法! 梁宣一一望了一圈众人的目光,不知怎么觉得心中有些惴惴:这些人怎么看他都像一个怪物?转头望望唐策,他整理好自己背后的暗器,对自己还以一笑。梁宣却有些笑不出了。 楼下忽然有人大声问道:“阁下到底何方神圣?是不是长生楼的人?” 在场众人静默之极,显然在等待梁宣的回答。梁宣喉头一滚,尴尬笑了,摆手道:“各位别误会,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有人道:“阁下谦虚作甚?定然是长生楼的人!” 旁边人回应道:“不错!若不是长生楼的人,怎么会那噬功大法?江湖上都知道,噬功大法除了以前的逍遥侯、魔女雪林月,以及七年前的泰山逆徒,如今便只有太湖的长生楼主会这门功夫!” 梁宣听了这话,心中大震,抬头紧紧盯着那说话之人,两耳翁然一片。 旁边修齐连忙上来打圆场,笑道:“我家兄弟只是偶尔学会这功夫罢了,同长生楼的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低声拍打着梁宣的后背:“阿宣,咱们快撤吧?” 旁边那人听了当然不信:“这位兄弟说的话实在太敷衍,噬功大法这等武功怎么可能偶尔学会?若是那样容易,那我等怎么没有偶尔学会?你们一定是逍遥门长生楼的人,承认吧!”简直是咄咄逼人。 碧鸳听了,忍不住反驳:“呸!你们少血口喷人了!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名门正道,怎么会与那魔道为伍?” 楼下的赫连瑕连忙出来制止道:“各位不要争吵。不管这位少侠是什么身份,他救了我家兄长的性命是真。赫连瑕在此感激不尽。请少侠楼下相见。”说罢对梁宣拱起手来。 然而梁宣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口中喃喃:“泰山逆徒?泰山逆徒?” 修齐慌了,道:“啊呀,阿宣你千万不要当真!想什么呢?” 梁宣看了看他,修齐的眼中的神色分明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已经隐瞒了他好久。“大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说的我么?” “没有的事,你不要听他胡说!”修齐大声道。 梁宣想了想,向下方大声追问道:“不才在下,想请问各位口中口口声声说的那泰山逆徒是何人?” 修齐一听这句话,顿时两眼一黑。霎时间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冬格尔、喀生在侧,也是脸色大变。 六年了,他们都以为能隐瞒一时是一时。可是他们也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有些过往,即使是遗忘,但依然要面对。因为它永远属于你。 楼下之人答道:“泰山逆徒,阁下也不知么?那是七年前,大闹鼎剑台会盟的泰山派孽徒梁宣,他身怀噬功大法,与魔道逍遥门同流合污,私通魔教佳期宫主,两人联手铲除了气焰滔天的宗元圣使雁云清。” 另一人接口答道:“不错。这也算为武林除了一大害。不过他身为正道,却身怀邪功,与作恶多端的魔教为伍,也是行止不端。后来还以少年之躯,兼任九大门派之一的昆仑派掌门。但是自从灭除雁云清后,他便在泰山消失匿迹,世人皆不知其所踪。” 这些江湖上的传说掌故,原本便是武林中人尽皆知。而至于梁宣本人,其实却并未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当日在鼎剑台会盟,天下群雄面前,仅得梁宣匆匆一唔。其后他便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之中。因此时过七年,今日梁宣本人虽然就站在群豪面前,却未必便有人能认出他就是当日的泰山逆徒。更何况他经过七年,面貌也有变化,一时之间也没人怀疑。 但是在梁宣自己心中,却明白了一个通透。 他的脑际忽然虚空。白茫茫。如同坠入千里迷雾,空阔无处。仿佛触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过去,然而这个过去对他来说,又陌生的难以辨认、恍如隔世。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将梁宣从幻梦中拉回。他转头看了看。唐策一手揽在自己肩头,朝他努嘴笑了笑。梁宣眉头微蹙,不知他是何意。 唐策揽住梁宣,向楼下朗声笑道:“实不相瞒,这位木先生,是我唐三郎从长生楼请来的贵客。既然诸位今日拆穿了,那恐怕赫连寨主也不大欢迎我们咯!在此便先祝贺赫连寨主归女平安,百年好合,我们先告退?” 说着用手拍了一下梁宣的肩膀。梁宣懵懵懂懂瞧着他。 楼下之人点头道:“原来果然是长生楼的人,早说嘛!” 又有一人说道:“说的不错。可是长生楼是逍遥门的三足之一,如今逍遥门派人来闹事搅场,长生门却来解围救场,这是唱的哪一出?” 先前那人便轻笑道:“这你都不明白?长生楼虽然是逍遥门中的一派,但长生楼主与逍遥夫人、东鲁王的结盟不和,由来已久,一向是独来独往。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拆你逍遥夫人的台,又有何奇怪?” 其余的人纷纷表示有理。 唐策低声在梁宣耳边道:“走吧,梁掌门。” 梁宣一愣,看看他。他怎么忽然知道自己的真实姓氏了?只见他又对自己一笑,已经率先飞身下楼,然后便朝自己勾了勾手。 不知为何,梁宣见了他的眼神,竟觉得十分有说服力,有一种很愿意听从他的愿望。便点点头,叫上泰山、昆仑派的人,道:“咱们这便告辞吧。”他们于是也跟着梁宣从楼上下来。 梁宣向赫连寨主拱手道:“叨扰多时。这便告辞吧。如今身份已经暴露。看来这里也不是欢迎木某的地方。” 赫连寨主还礼道:“木少侠何出此言?正欲挽留。” 梁宣摆手道:“客气了。” 赫连寨主道:“还请多向长生楼主致意。赫连瑕受之有愧。”梁宣听了,嘲讽一笑,没说什么,揽着小白到了怀中,最后看了一眼赫连瑕,竟潇洒的便走了。 赫连瑕负手看着梁宣等人远去,忽然想起一事,便低声问儿子道:“决儿,我记得你说过,这位木公子是天山来的人。” 赫连决眉头一滞,点了点头。 “可是他既然是天山来的,怎么又会是长生楼的人?” “……长生楼中羽翼众多,遍布天下,也不足为奇吧。”赫连决答道。显然他有些什么事情,竟不欲父亲知道。 赫连瑕“哦”了一声,眼光一低,看见亲家公孟光祖和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孟功明在不远处。那孟功明坐在台阶上,满面惨白,手臂上中了一剑,额头又被炸.药波及,鲜血横流,痛得嘶声直喊。孟光祖则在旁边连连安慰。 赫连瑕看了这副情景,再联想方才大乱之时这父子二人胆小如鼠的表现。顿时心中大是不乐:“我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倒真是欠妥。幸而被方才一闹,事未竟成。”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心儿呢?怎么不见了她?她没事吧?” 赫连公子“啊呀”一声叫出来,转头四面看看。竟不见了妹子赫连心。 “方才她还在这儿呢,我同那木少侠身边的一位兄弟一起护住了她,怎么这会子不见了?” 赫连瑕目光游移,看向门外,忽然长叹一声:“唉,罢了!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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