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提到这个,他的眉眼便带上了悲悯与倦怠之色,说出的话却很谨慎,“是通透之人,并非为了此事。”

姜澜说的那些话仍在耳边回响,凤鸣笙却仍旧固执的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燕云沉看向凤鸣笙,浅浅笑了起来,眉眼中不是平常的湖光山色,也不是那幽深的寒潭,而只是温暖纯粹的笑,说出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世子,心怀天下。”

“心怀天下……”

凤鸣笙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心口痛的要命。她还记得,有人在她耳旁尖刻的笑,将一把尖刀插入她的心口。她伸手按住心口,依稀还能按住那滚烫的汩汩流出的热血,这让她不由冷笑了一声,自嘲道,“所以就要去死吗?”

“谁都想活着。”燕云沉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交错的纹路清晰可辨,“只是,时局如此,那是世子自己的选择。”

有水雾盈在眼眸,凤鸣笙轻轻的问:“那我呢?”

许久,燕云沉才有些艰难的开口:“世子不知道有你。”

“不可能。”凤鸣笙豁然转头看他,急声反驳道,“爹……”她将喉咙中的剩下一个音吞了下去,顿了顿才道,“说,阿音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燕云沉笑的惨淡:“那一日,是我问世子,如果有孩子,会取什么名字。”

十六年了,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红衣银甲的少年看着营帐外整装待发的士兵,听着鼓声如雷,然后弯唇笑了起来:“愿将战时鼓,化作太平音。”

“你见过他?”凤鸣笙一叠声的追问,激动的差点没坐稳,一旁的云沉忙扶了她一把,“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他怎么样?”

燕云沉放下扶她的手,轻描淡写的开口:“十六年前,我去见世子,自然是为了告别。”

“告别?”

凤鸣笙拨弄着屋顶上的瓦片,拨着拨着却停了下来,“你同他,告什么别?”

燕云沉没有回答她。

凤鸣笙也没在意,只是继续道:“而且,虞晚舟说,他在那场战争中……”她的喉咙几乎带上了哽咽,“活下来了。”

“我去见虞晚舟的时候,他告诉过我。”

凤鸣笙终于抬头看他,泪盈于睫:“是真的吗?”

燕云沉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眼神,那么痛苦,却又那样祈求的期盼,含着泪,更含着血和火,仇与恨。

他闭上了眼睛,艰难而又缓慢,到底还是沙哑着开了口:“是真的。”

哪怕心里滴着血,凤鸣笙还是继续问了下去:“他在匈奴的那些事,也是真的吗?”

燕云沉不忍,却仍是点了头:“是。”

有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可只掉了一滴,凤鸣笙就立刻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泪已消失不见,只余凛冽的冰:“你凭什么说是真的?”

燕云沉睁开了眼,却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而是将手附在了脑后,往后一躺,整个人都随之躺在了屋顶上,看向天空上那一轮薄暮的夕阳。

凤鸣笙也没有等他的回答。

“凤小姐看起来是有些冷,可我幼时见过一个眉眼与你相像的少年。”

昔日匈奴小王子庆戎柔软的声音响在脑海,今日虞晚舟在公堂上随手画出的那张画像清清楚楚的浮在眼前,耳边依稀还能听见那断尾染血的凤凰玉的撞击声……

寒生晴光色烁烁啊……

那样温暖热切的少年,她竟然都不曾见过。

可她怎么能没有见过呢?

凤鸣笙躺在屋顶上,虽然闭了眼,却仍旧有泪,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

他们在屋顶上躺了许久。

从日暮躺到了月初。

凤鸣笙抬起手,抹去颊边的泪。皎洁的月光从她的手指处流泻而下,映衬的那手上的水珠和白皙的指尖都莹莹如玉。

就像她自己。

冀北的每个人,都说她是天资绝秀御风而起的凤凰儿,可原来,她只是一块被束之高阁的石头,托了血缘和身世的福,而被当成了美玉。

“……他呢?”

凤鸣笙终于开口,“云氏在凤家呆了百年,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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