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言下马走到几个正在抢掠财物的士卒身边,扶起被推搡在地的老汉,冷漠地望着士卒,压低了声音说道:“滚!”

士卒迟疑了片刻,丢下钱物,灰溜溜地跑远。

夏无言往前又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男童伏在地上哭泣,她轻轻走到了男童身旁,摸着男童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男童止住了哭声,抬眼望了一眼夏无言,见她一身甲衣,惶恐地缩了缩身子,许久,才用细微如同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可是,我娘没了,他们杀了我娘!”

夏无言看着不远处一具衣衫凌乱的妇女尸体,几欲反胃呕吐,她本以为自己已然见惯了杀戮,可当杀戮落于无辜黔首身上时,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底那份冷意。

身旁的南宫燕也是异常愤怒,忽然感受到了夏无言的异样,只见她缓缓走到大街之中,将那长矛重重插入了街面,凝声说道:“谁再妄造杀戮,别怪我手中长矛不客气!”

魏韩两国士卒闻言愣了愣,皆都暗讽一声,依然我行我素。

街上的风停了,似乎在这一瞬间冷了不少,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一个正调戏着妇孺的魏国士卒,忽然眼神涣散,发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远……

“杀人了!”

魏韩两国士卒惊恐地发现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望着一身被血染红的夏无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怎敢如此?”所有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不敢再动一下。

“我说过,我会杀人!”夏无言那冷若寒潭的双眸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又慢慢走到一个摔倒在地的女童身旁,俯身蹲下,微笑着伸出了带血的手。

女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躲避着夏无言。

夏无言微微皱了皱眉,敛去了笑意,也不再说什么:

“放开小女!”话声未落,一只鸡蛋朝夏无言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头盔上,黄白之物顺着头盔缓缓流下来。

南宫燕恼怒地掐住那人的脖子,手上力道稍稍加重,那人渐渐喘不过气来。

“小燕,放了她吧。”夏无言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些疲惫,看也没看那人一眼,她不是躲不过那只鸡蛋,只是懒得去躲。

夏无言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遍四周,看见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庞,轻轻地笑了:“错了,都错了!”

南宫燕松开了手,不屑地瞥了一眼丢鸡蛋的妇人,走到夏无言身旁,抓住了她的手,“姑娘,我们回吧!”

“好,回家!”夏无言脱掉了头盔,最后看了一眼,远远的一抛,那头盔便化作一条弧线不知飞去了何方。

众人惊讶地看着那副绝美的容颜,如空谷幽兰一般,在黄昏中渐渐消逝。

闻讯赶来的庞煖只看到了消失在城道尽头的背影,心中皆是烦闷,厉声喝令其余的各国将领:“管好自己部下,谁再扰民,庞某绝不手软!”

……

山间小溪之中,夏无言两人洗去一身污秽,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坐在溪边岩石上望着明月。

微凉的夜风送来阵阵清爽,不远处偶有几只小兽伫足,又惊慌地逃窜,吓得林间栖眠的鸟急急飞起,引来几道猛兽咆哮声,战马不安地来回徘徊……

波光粼粼的溪面倒映着如玉的圆月,像是沉在水底一般,突然蹦起的飞鱼将那圆月悄然打碎,又伴随着清脆的落水声,碎成裂块的圆月缓缓合拢。

夏无言披散着如瀑布般未干的发丝,倚靠着南宫燕恬静地笑了笑,没有世间纷争的山野果真令人心旷神怡。

也许庞煖说得对,她并不是一个做将军的料,如此这般,也好。

卸下一身重担,她只觉得一身轻松,不用去面对一个狰狞的世间,然而,她却有预感,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清净之地,雁门郡的偏安,不过是赵国的苟延残喘,或者说是天下诸国梦醒前最后的沉沦。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会宁静一段时间,她无法阻止秦国的铁蹄,更无法改变一段历史,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护佑身边之人,守护破灭前的美梦。

短短几年时间,夏无言经历过一次又一次血与火的洗礼后,那颗本是年轻的心像是苍老的很多岁,甚至有时隐隐感觉自己仿佛活了千百年。

有了一路带着的干粮果腹,夏无言与南宫燕对视一眼,皆打算不去祸害林中的鸟兽。

初秋的深夜算不得寒冷,两人相互背靠着背闭目歇息,任那月光洒在她们安宁的脸庞上。

为赵国攻下饶安之后,其余三国纷纷以防备秦军为由,带着大量的财物撤离了齐国,返回各自的都城复命。

楚国为了避免被秦国报复,将国都迁到了寿春,面对其余诸国使者诘问,楚王面红耳赤,本是春申君率先逃走在先,只得将罪责推在春申君身上,将他一再贬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