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言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那没办法,有时半夜回不去,长夜漫漫,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韩非仰头灌了一口,心情一下子舒畅多了,感慨道:“这里的确不错,安静平和,充满诗意,在新郑,我也经常登上孤愤台,独自静坐一整天。夏姑娘,多谢!”
“别这样,怪肉麻的,我们是朋友嘛!”夏无言抿嘴笑道。
“朋友?甚好,非知交好友不多,能结识夏姑娘,此生足矣!”韩非说完,又灌了一口酒,也不知是因为酒意微醺,还是怎么,脸色微微泛起了潮红。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夏无言好奇地问道。
韩非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自是回新郑,秦国伐韩,非自当与韩国共存亡。”
夏无言默然不知如何接话,她实在不舍得韩非就这般死去,但又不知如何相劝,若是将来有一日赵国将亡时,自己又何去何从?
然而,她望着韩非的眼睛,喃喃说道:“若是可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韩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行囊里拿出一卷竹简交给了夏无言,说道:“非的新作,名为说难,便赠予姑娘。”
夏无言摆了摆手,摇头说道:“公子作品定然是贵重无比,我不能接受,再说我大字不识几个,给我多浪费。”
韩非也不勉强,心知能写出三字经与千字文的人,又怎会是大字不识?
见他面色有些黯然,夏无言一把夺过竹简,莞尔笑道:“我虽然不识字,可有人识字,必然将它名扬天下。”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韩非有一天死于非命,可依他的性格,为了家国又不会退却半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安慰他。
正费力冥思着,却听到韩非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非予姑娘书作,并非为了名扬天下,只是,只是……”
夏无言看他说得极为认真,便支着脑袋等他继续说下去,只是他蓦然回避了夏无言的眼神,后面半句吞吞吐吐许久,终究没有说出来。
两人离去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分外温暖祥和。
韩非在第二日便离去了,离去的时候,夏无言将常年佩戴的玉佩赠予了他,算作她对朋友的祝福。那一日,依然风和日丽,夏无言默默地站在城外望着韩非的背影挥了挥手,希望他能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可她心中似乎总是笼罩着一股不好念头,这一别怕是永远……
韩非骑着快马,一直到了韩国边界都没有回头,不是不想,只是不愿。
面对来势汹汹的秦国,既然无力阻挡的话,那便随了他们的要求,以身事秦吧,能够保存韩国一天是一天。
这般思索着,他骑马悄然走进了如同牢笼入口一般的城门,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新郑城里的丝丝阴冷。
不久之后,韩非便见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秦王,与传言中的狰狞可怖截然相反,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他也难以相信这个与他相谈甚欢,如同知交好友一般的年轻人会是秦王。
对于韩非的佳作,秦王负手站在窗前如数家珍,如同一个慕名而来的学者。
厅阁里,煮开的雪水冲泡茗茶逸散而出的香气氤氲一片,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侃侃而谈。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站在一个白衫年轻人,环抱着剑,眉宇间英气逼人,若是夏无言在此,定然能认出,他便是许久没有消息的盖聂……
自韩非走后,夏无言又开始单调的生活,每日在王宫里例行巡视一番,对于王宫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她天性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自是远远避开那些麻烦。
如今的她俨然成了除却李牧之外,军中威望最甚的几个人之一,许多官员也曾前来与她套近乎,可她都刻意避开,拒之门外。
也因此她得罪了朝中不少人,可她却满不在乎,若不是赵国处于危难之际,若不是这个统领对于李牧尚有作用,她早就辞官不干了。
夜间的风声很大很急,呼呼从东面吹来,又一年早春时。
夏无言站在高大的城墙上,执剑独立,望着那被乌云遮蔽的星空,慨然出神,不远处的灯火依然昼夜通明,此时更像是满天星辰落在了王宫之中。
又看了一眼那被民脂民膏堆砌而起的赵王宫,夏无言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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