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那坛酒,又从成方殿的正殿走出,看着那院子里的树。
萧呈也会偶尔想起她吗?是愧怍多一点,还是思念多一点?成方殿是苏远岫和萧呈的初见,他在这里饮酒,是在缅怀还是在告别。
兰恬闭上眼睛,便感觉那孤独如同一个笼,将她紧紧的锁住。萧呈有萧呈的家,姜浔有位痴痴等他的沈家小姐。她来得很早,可好像总是多余。
刚刚萧呈说要了结,是了结过去的种种,还是别的事情?
风吹过兰恬的虎口,带着微微的凉意。兰恬捏着裙子坐在殿门口的门槛上,看着暗红的宫墙在日光下成了沉默的人,诉说着皇宫里的爱恨情仇。
“夫人?”
兰恬回头,是跃岚在她眼前,舒了一口气:“芳华殿的斗花会开始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瑟瑟很着急。”
她于是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土跟着跃岚回芳华殿。跃岚一路沉默,她不说话,兰恬也不说,直到望见了芳华殿的门和里面攒动的人头,跃岚才向兰恬行礼告辞:“修仪大人说夫人不必忧心沈小姐,大人会处理好的,请小姐安心。”
盛卫的消息本来就是互相通气,兰恬不知道姜蘅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但很明显,姜蘅站在了姜浔这边和姜浔一起瞒着她。
兰恬冷冷的看了跃岚一眼:“刚刚萧呈在成方殿喝酒,穿了黑衣带了剑,之后说要了结什么事情,也告知你家修仪大人。”她顿了顿,又说“沈小姐和姜浔的事情不必让我安什么心,姜浔的私事,不是我的能力范围。”
跃岚一愣,低下头恭敬道:“奴婢告退。”
她缓缓退下,往南风楼的方向走去。兰恬断定姜蘅不在,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她从人群中溜了进去,正好是文恬拿着花在台上作诗。
京都斗花会的规矩,是举办斗花会的人指一朵花,击鼓为号,鼓声挺则手执花之人上台作诗。这是最先瀚国时起兴的,在当时的贵族之间颇为流行,后来演变成了今天女子之间的斗花会,通常在宫宴后和春天举行。
兰恬坐在文恬旁边,却根本无心斗花会。刚刚萧呈说要了结,带了名剑的佩剑。她记得,除了公务,名剑的佩剑是不会轻易出鞘的。也就是说,萧呈要了结的是名剑萧氏的事,不是大夏朝堂或皇家的事。
他和谁家结过怨,又能结什么怨,劳动他家主一脉亲自出手?又或者,他是了结自己的事情,而非家族的事?
兰恬又看向文恬,觉得她不像是知道内情的人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问,文恬却先开了口“说吧,你为何要陷害大姐。”
“陷害?”兰恬不以为意“是她先拿沧北方氏来欺我,难不成我要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和母亲闹翻,和大姐反目,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文恬淡淡的看向兰恬,那张和她相似的脸隐约透着掌控一切的样子“你姓方,还是姓姜?”
姓方,则是家族的女人,为家族而生为家族而亡。姓姜,则是与沧北方氏毫无干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家族的敌人。
文恬清楚,兰恬既然和大夫人闹翻,出手将华妃扳倒先发制人,她就不怕与沧北方氏为敌。他们前前后后拉拢兰恬多次,她次次不买账,姜浔更是油盐不进。这是她最后一次问兰恬,也是要兰恬表明立场。
兰恬看向远处坐着的姜蘅,又看向文恬,朱唇轻启“我的答案,萧夫人心里清楚,何必再问呢。”
文恬嘲讽的轻笑了一声“我真是不懂,你为何一定要将事情闹到今日这般田地。与沧北方氏为敌,与我交恶,对你对姜浔都没有好处。姜台长是个聪明人,为何不懂。你能答出春风宴的题,也不是糊涂人,为何也不懂?大夏以世家立国,动世家则动国本,如此道理连我一深宅妇人尚知,你们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二月的及笄礼,刺客冲向父亲大人,为何最后刺中了我?”兰恬抬眸看向文恬“有人要借那刺客的手要我的命,可我命大,活过来了。都是沧北方氏的女儿,为何仅仅因为我是庶出,刺客的身份和处置就草草了事,让我糊里糊涂遇刺,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沧北方氏的女儿,沧北方氏生我养我,却不曾真心待我。新纪元年萧夫人明知我意,为何还要在以后常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给我难看?我及笄后收的礼牌,除姜浔和寒门官员外没有一位是正妻之位。连一个洛县秦家礼字房的都可纳我为妾,沧北方氏为何不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待我好?让我嫁给世家做妾,还不是家主一脉的妾,却说这身份才配的上我。有此羞辱,我难道白白受了不成?”
文恬没料到内情,微微一愣,想若是换做自己也难免心中怨恨。
“你们不过是吃定了我不敢反抗罢了。”兰恬淡淡的笑,笑的却没有一丝温度“沧北方氏号称京都第一世家,当年那些所谓的第一世家后来结局如何,不必兰恬多言。凡事留一些退路,对二姐,对方家,对我,都好。”
文恬眸色一深,立刻想到了长野苏家。苏远岫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萧呈不说,她却时时介怀。文恬争不过死人,更何况萧呈对那人有愧,她余生补不了,更没法取代。
两人思量各有不同,兰恬自认今天是和沧北方氏一脉彻底的拒绝了同路。从姜浔的意图上,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热切来往的必要,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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