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时,天边燃起了彤彤红云,给万物都披上一层温暖而美好的假面纱。

萧绎携着弘氏,以微醉的步伐迈入宫门时,忽然又晃着身子停下了脚步。

因初来乍到而略显怯意的弘氏正悄悄抬眼张望,此刻赶紧扶住萧绎,柔声道,“殿下小心。”

让萧绎定住身形的原因,是拐角处躲躲藏藏,欲要逃走的管事。这管事从前一见到主上,总爱殷勤的迎上来,今日一反常态的举止,自然令人怀疑。

萧绎便低喝道,“什么人,出来!”

管事眼见躲不开,只得缩着脖子,背着双手上前,“王爷。”

萧绎看他这副明显有鬼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心,“手里是什么?”

管事为难的左右看了看,才结结巴巴道,“是,是庐陵王昨日遣人送来的。。。”

他说着,将背过去的双手伸到前面,只见精致奢侈的金玉鸟笼里,赫然是一对乌翅白羽红顶额的美丽鸟雀。

鸟雀见到萧绎身边花枝招展的弘氏,便争相齐鸣着,发出嘈杂而令人厌烦的叫声。

管事继续嗫嚅道,“王妃说她不爱这些,就又送给夏夫人。可,可夏夫人说她也不要,让,让丢出去。。。”

弘氏在侧旁听得什么王妃夫人庐陵王,只觉云里雾里,纠葛疑惑。但她善能察言观色,一见到萧绎阴沉发青的脸色,就不禁瑟缩着将头低下,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萧绎听见庐陵王,垂在身边的手立刻狠握成拳,骨节咯吱吱的作响。

管事瞧这模样,哪里还敢多留,当即一矮身子,提着鸟笼就要溜。

“站住!”萧绎咬牙切齿的喝止了他,“徐氏呢?”

“徐娘娘还没回来。。。”

“什么?”

萧绎忽然想起昭佩临出门时,似是赌气又似是认真的说过,要去为庐陵王送行。

不知为何,他的心就猛地一沉如果昭佩也像萧正德的柳夫人一般,改名换姓,跟庐陵王远走。。。

萧绎再也不敢往下想,而是伸手捉住管事的衣襟,满面急切,“庐陵王可已出京?”

管事支支吾吾的低声答道,“庐陵王出京,都,都好几个时辰了。。。”

如遭雷击的萧绎呼吸瞬间急促,他一把拍开管事,厉声喝道,“快去问城门守军,庐陵王带着几个女眷!”

“是,是。”

管事已经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萧绎所忧为何,便当即领命,飞也似地往外跑去。

“殿下?”

美人略带颤抖的怯弱声线传入耳中,才惊醒仍沉浸在思虑中,杞人忧天的萧绎。他意识到身边还有太子耳目的刹那,就重新换上了一张无端平静的脸。

弘氏过于妩媚华丽的装扮,此刻看在萧绎眼里,忽然闪的他头昏眼花,至于作呕。但萧绎反而露出个安抚的微笑,仍旧揽了弘氏往里去,“走,先回我的寝殿。”

弘氏并未敢抬头观察萧绎的表情,只是顺从的垂眸轻笑,“是,殿下。”

萧绎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面容浮带三分言不由衷的戏谑,“错了。”

“错了?”弘氏终于得到抬头的借口,便用盛满天真的妙目疑惑的看向萧绎。

有未及眼底,却尚算真诚的含情笑容,以半真半假的姿态攀爬上萧绎的眉梢,“不是殿下,是夫君。”

美人面瞬间涨红,带着几句轻柔的娇嗔,飘散在暮光中。

天色将黑,灯影初上的时刻,王宫门前才又停下一辆马车。

昭佩醉的迷迷糊糊,时而拉扯半敞的衣襟,来回抚着滚烫的胸口打了个酒嗝,手里却仍不肯丢开酒壶。

柳儿边扶着她下马车,边忧心忡忡的盯着酒壶劝告,“徐娘娘,您可千万别再喝了。如今全医正不在,徐医正也回去了。万一发病,恐怕神仙难救啊。”

“不让我醉,那还是死了的痛快!”昭佩颠三倒四,毫无避忌的发着酒疯,扶了柳儿,歪歪斜斜往重影的宫门移步。

侍婢们便只能担惊受怕的看着她继续灌酒,小心的左扶右搀。

柳儿又催促道,“你们快些,好歹先劝回寝殿,弄些解酒汤为妙。”

可惜天意总难从人愿,游离于幻境的昭佩在看到内宫大门的刹那,猛地停住了脚步,半分不肯再移动,只在嘴里胡乱的嘟囔,“这是哪儿?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柳儿赶紧道,“这是湘东王宫啊,徐娘娘,快走吧。”

“不。。。不要王宫。。。”昭佩晃着更加迷乱的醉眼,挣扎着开始推打身边侍婢,“不是我的家!滚!都给我滚!”

一时侍婢们拉的拉,劝的劝,可哪里制得住醉酒发疯之人,场面便渐渐难以控制。

内宫门口其实有许多守卫,但他们碍于大防,谁都不敢上前帮忙,便个个一动不动,仍旧整整齐齐的停在原地。

昭佩这副仪态尽失,威严全无的模样实在不成体统,尤其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把柳儿急得直掉眼泪,当即搂着昭佩的腰,噗通就跪倒在地,“徐娘娘,奴求求您,别再闹了。。。呜。。。”

柳儿这一哭,昭佩反倒笑了。

柳儿抹着眼泪跟她笑,“徐娘娘,回去吧。。。”

昭佩将她扯起,伸出冰凉的玉手,接住一滴晶莹泪珠,“你哭了?”

不待柳儿哽咽完,就奇怪的反问,“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啊!”

一声低低的轻呼打断了这场闹剧。

发出低呼的,是在城中奔走一日,失望而归的安荔。

她刚从斜刺里转弯而来,正撞见眼前混乱场面,吓得的趔趄了一下。

昭佩的眼神带着昏暗灯影的迷离光线,让安荔浑身一抖,就忽生记起昭佩的积威,和许多带血的前例。

她扑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道,“徐娘娘恕罪,徐娘娘恕罪!夜里灯暗,奴只顾低着头,才冲撞了徐娘娘。。。”

柳儿在昭佩耳边低声道,“这是袁氏身边的侍婢。”

昭佩打了个酒嗝,浑浑噩噩盯着安荔,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侍婢?你怎么在我家里。。。”

柳儿赶紧替她纠正着追问,“徐娘娘是问你,为何如此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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