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筹便看到余庆阳往路边的当铺走去。伍筹牵着两匹马等了会,只见余庆阳走了出来。

“余爷,您这是?”

“销金台的消息须得两日。方才当了个旧物,咱们去找间客栈弄些吃食现住下吧。”

伍筹知道余庆阳平日里不爱花哨,身上并无许多值钱物什,唯有一物——在京任职期间受嘉赏得到的金燧火引。

那金燧火引这些年来,一直都被余庆阳带在身边,未曾离身,是余庆阳对京城的念想。如今窘迫之下,却要当了出去。

“余爷……”

伍筹脑袋一热开口,却不知下边该要说些什么。

“婆婆妈妈的,啰嗦什么!不过是个小玩意,跟咱们的肚子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

伍筹默默看着余庆阳直挺的背影走路间一摇一晃,又听余庆阳说道。

“不管是京城还是凉城,都一个样,乱七糟……”

伍筹不知如何接话,他知道余庆阳心中已然是五味陈杂。

“伍筹。”

“在。”

“困难事多,阴谋事多,但你要记住本心,当个好捕快啊……”

伍筹看着余庆阳头也不回地说着这句话,不禁一愣。随后挺了挺身子,道了声。

“是!”

走路间,只听旁有一人道。

“施主这番话,当与众生听。”

余庆阳听到有人搭话,蓦然间皆是驻足,转头间,只见一名僧人神色庄严地看着自己。

那僧人额头正中一个诫点,一双眼睛深邃如渊潭,藏于其中的仿佛是能看透一切的智慧。袈裟披挂在高挺的身上,只见他光着脚,拿着锡杖站在那里,似是一树菩提死死扎根在地上。

余庆阳心下一阵波动,此人眼眉熟悉非常。

“如是宗禅?”

“正是。”

余庆阳自小因家中贫寒,被送上少林寺。虽自己不爱听佛言禅语,可也难免耳濡目染,救下商队得缘入京后,更是在礼佛尊禅的环境下多听消息。

天子敬佛,百姓平民也随之如此,在如此气氛下总有商家投机而为。书商们纷纷加印佛法书籍,后来更是将京城众有名僧人的修佛心得编纂成书,更是对应将他们的画像一一印上。后来不知怎得,其中一名僧人的书籍卖的极好,余庆阳也买过一本,那本书便是眼前这位如是宗禅的《禅心如是集。

后来书商见《禅心如是集卖的极好,便纷纷都在卖。有的书商见此,便在修佛心得的基础上,加上了如是僧人的生平事迹博取眼球销路。

其中记载,此人之母原为京城红楼女子,后跟一名颇有身份的富家公子相爱,那富家公子替其赎身后却因家中感到丢脸而遭到反对,已怀身孕的女子被遭到抛弃,一路流落到大观寺。

寺内众僧见女子生子恐污损佛门清修地,想送其下山。而当时方丈真止却力排众议。

真止道:“念念欲求无上道,心心只愿度众生。佛门清修地,清不在一洁一垢,若不能容新生之秽,众人何不剔骨去肉?!因虚妄之持,见一死不救,何言普渡众生?”

最终孩子降生于大观寺内,那女子感真止方丈的恩德,便求其将初降生的孩子收为弟子,真止见此子有缘便答应了。谁知那女子心意早绝,见心无牵挂之事,隔天便投河自尽了。

自此那孩子便跟随真止长大、修行,后来法号如是。圣上后来听闻此事大感有趣,突然有一天微服私访大观寺,当时余庆阳的上司听闻此消息忙让衙内众人前往随护,等余庆阳他们人马奔腾赶往大观寺中,却见到当今圣上竟对一名小小僧人合手施礼,莫不惊讶。

众人都在暗想这小小僧人何德何能受圣上天子如此大礼。但皇帝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在大观寺住了一晚,当夜天子与小僧秉烛夜谈,第二天回去之后,一道圣旨降临大观寺。

圣旨中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赐封如是和尚宗禅称号;第二件事,是天子佛祭由大观寺主持。这两件事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宗禅称号,是当世僧家的最高殊荣。在大靖,此等称号仅次于颁给达摩的祖禅。

天子佛祭,当世无二的万民同乐盛典,由此前不见经传的大观寺来主持,这是莫大肯定。

明眼人一看便知,大观寺自此地位要拔峰直上了。不论平民还是官吏,或是好奇或是想看笑话,纷纷蜂拥至大观寺想看一眼那让皇帝如此“荒唐”行事的如是宗禅一面。

大观寺一时间人潮汹涌,余庆阳与同僚不得不前往维持秩序,后来甚至调来了驻城守军。余庆阳当时生怕那如是宗禅怯场,闹出什么笑话,让众人不安。要知道那么多人,都是平民官吏,一旦乱起来,打又不能打,抓又不能抓。若是在刚得圣上请来的大观寺内,哄乱间发生踩踏在佛门圣地闹出人命,那余庆阳可是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被治罪。

可谁知如是宗禅却阵地自若,坐下就开始讲《华严经。讲了四天五夜,中途竟然连一个人都未曾离场。

讲禅的不吃不喝,听禅的不动不响,看守现场的提心吊胆,事后都骇然称奇。但自那以后,关于如是宗禅和大观寺,京城之内再无异言,纷纷称如是宗禅为圣僧。

余庆阳以往厌恶的佛言禅语,那四天五夜里,却犹如醍醐灌顶,令余庆阳难以自拔。

“缘识故人。施主,你我再相逢,不妨随贫僧饮茶一二,如何?”

“圣僧既有意,我等自当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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