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温家的家业一夜之间皆数充公,温家母子和新荷一群人好在还有城隍庙落脚,温老爷修缮城隍庙还建了许多房屋,不得不说真有先见之明。

温老爷明日会被押往街心以细作罪名斩首示众,汀兰没有回信,温夫人一直不吃不喝不睡,新荷也不知怎么办。

握住温夫人僵硬的手一再安慰:“这些钱是温老爷先前留给济仁庵镀金佛,如今用不上,正好可以给温老爷想想办法。”

“没用。”温夫人绝望呢喃,任凭眼泪从眼眶流出,再多的钱她都送了,哪怕收掉整个温家,都不会改变,宫里那位铁了心要我们死。

“师傅,阿欢身边的小丫鬟小飞蛾又不见了,我们去找还是没有找到人,怎么办啊师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温夫人直觉头疼得厉害。

“喜芋留下照顾温夫人。”新荷说完直接冲出门。

几个人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找到小飞蛾,她真像个飞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飞蛾。”新荷和刘姨几乎把城隍庙周边找了个遍。

“小丫头。”庙祝爷爷努力眨巴昏花的老眼。

温欢陷在恐惧中像没头的苍蝇,哪怕是黑暗都没让他这么害怕过:“小飞蛾,你快出来啊,我不玩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小飞蛾。”

落霜心疼扶住他瘦弱的身体:“阿欢,天都亮了,找不到了,我们回去修整一会儿还要去街心。”

一想到爹被人冤枉要被砍头,心心念念的小飞蛾又下落不明,双重打击让温欢顿时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保护不了爹也保护不了小飞蛾。

“乖啊,不哭。”落霜除了无奈什么忙也帮不上,若她坐回大齐公主的位置,会不会一切都还有余地呢,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比不上汀兰也比不上苦竹,就连小莲都不如。

“落霜姐,我好没用,我无能。”撑不起温家,真的好自责。

“不阿欢,师傅说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段修行,只有经历苦难你才会知道自己的价值,阿欢,你要有希望要相信自己。”

“可是我……谁都保护不了。”

“我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人,也有想要保护我们的人,世间有很多无奈,我们没法选择只能好好活,至少可以让保护我们的人,心安。”这句话,落霜想对自己说想了很久,可她总是说服不了自己,直到温欢跟她一样心陷纠结,感同身受,劝人放下容易,劝自己放下,太难。

午时未到,街心早已里三层外三层聚了不少人,温夫人强撑身子赶到现场,若上天注定自己与夫君最后一面,纵使万般不舍,也要留给夫君最后的体面。

温茂哪怕跪着依然挺直腰身,诬陷可以败坏名声但永远击不垮正义,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他伸冤,撇过头,故意不看夫人和儿子,唯有慷慨赴死才不会有留念。

“时辰已到,斩立决。”

温夫人脑袋一记闷响,紧紧抓住新荷才没有昏过去,不可以,她要看夫君最后一眼。

“爹……爹……”温欢早已泣不成声。

喜芋靠在渚陶肩膀同样放声大哭,刘姨、庙祝爷爷奶奶还有新荷,没有一个不流泪,做好人真的太难太难。

烈阳下,刽子手手里的刀反射刺眼的光,下一秒眼见就要落下,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枚叶镖,“叮叮叮”,力度之大震得刽子手虎口一阵发麻,手里的刀更是脱手飞出直直插在县大人的椅子上,离那颗榆木脑袋只差分毫。

这一下让现场顿时炸开锅,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县大人哎呦着躲到桌子底死死护住脑袋。

“快去请军爷,有人劫法场。”

话音刚落,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个甚是瘦弱,个子又矮,有点眼熟,不多时,驻守长宁的侍卫个个手持长矛与几人对峙。

那几个小飞蛾带来的人都是斩影手里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后面没有大规模的援军,劫法场完全不在话下。

蒙面人身手矫捷,绕过长矛直取要害,个个干净利落,杀得侍卫毫无反击之力,小飞蛾早已踏上刑台给温茂解绑。

“糊涂。”温老爷气得不轻,本来没罪,现在一闹,有理也变得无理。

“小飞蛾住手。”温欢凭借直觉恨不得冲上去。

大批守城侍卫收到命令急速赶往街心,因为温老爷不愿意走,所以几个人被迫留在原地,直到后到的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温欢感知到不妙:“小飞蛾你被解雇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为温家效命。”什么丫鬟,什么治病,什么不能说话,都是借口,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姑娘,你赶紧逃吧。”温老爷现在被逼上绝路,不死都难,小丫头年纪轻轻身手不错,死了可惜。

小飞蛾先是一愣,看了一眼温欢,随即示意其他人赶紧离开,侍卫本想仗着人多把乱贼杀死,可惜他们个个像个泥鳅,一下两下便看不到踪影,小飞蛾趁空隙运起内力飞向房顶,再一次看一眼温欢,消失在原地。

县大人小心探出脑袋,只见守城侍卫哪有贼人,一拍桌子愤怒拿起一个亡命牌没等扔下去便被身边的人小心拦下,附耳言语。

县大人初听大吃一惊,弄死是你,不弄死也是你,当个小官怎么这么难。

“来人啊,把犯人押下去,择日再审。”

审不是杀,温夫人的心稍微放在肚子里,只要审就还有机会。

“没想到那个小飞蛾是杀手啊。”多好的姑娘,怎么干这个勾当。

渚陶连忙把喜芋拉到一边,示意她不要再说,小心张望温欢,希望他没听到:“大户人家这件事见怪不怪,我们以后不要随意猜测。”

“哦。”好吧,谁让自己不是大户人家,连谈论的资格都没有。

温老爷再次关进大牢,城隍庙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唯有温欢因为小飞蛾的离开双眼整日无光,温欢想念小飞蛾,落霜又何尝不想念那个人。

一别两年,你跟苦竹应该过得很好吧,可是想到你们在一起心里酸酸的好难受。

为什么是你苦竹,为什么你要先遇见他。

夜幕下,城隍庙的烛火还在闪动,火光摇曳中隐隐照出一个修长的人影,落霜仗着城隍庙人多拿起手边剪刀便冲出门,越靠近围墙上的人影越清晰。

落霜仔细辨认,修长的身材,紫白色裙角微微掀起,月光下,泼墨长发随意飘动,落霜瞬间由戒备转为欣喜,站在围墙上的人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嘛。

“柳大哥。”差点高声喊出,生怕他听不见。

围墙上的人依旧背对落霜,紫色面具下的酒窝时隐时现。

“公主殿下。”

那个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直接点名落霜的身份,这让落霜有些愣神。

“你……你知道?”

“大齐最后一位公主。”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我的身份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苦竹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只有自己最后知道,就好比一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苦竹是风轻之心里的刺,一提起她心就痛,嘴边的酒窝渐渐浅了下去。

那个人的沉默在落霜看来就是承认,苦竹让小莲拿走我的簪子,知晓我的身份,她的族人放火烧毁灵郁山,还……还杀了我的娘亲,这一切她都知道,那她为什么对我没有一丝歉意,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相处几年,竟还是陌生人。

“如何知晓并不重要,公主殿下若想重建大齐,我可以帮忙。”

“真的?”落霜欣喜,但她首先想的并非大齐,而是身份,公主的身份,无权无财的清苦百姓当了二十几年,天生贵命为什么不要,可是:“你为什么帮我?”还是苦竹让你帮我?

“因为大齐。”

“你也是大齐人?”

风轻之不语,他当然不是大齐人,要是因为误会能完成柳文宣的计划,那就将错就错。

落霜莫名有些开心,自己是公主,与他都是大齐人,这两点苦竹完全比不了。

“你……要如何帮我?”

“大齐国君玺,只要找到它,大齐就已经建好一半。”

“国君玺?”落霜暂时还不能理解,这个东西有这么神吗:“去哪找?”

“沙域。”

沙域,落霜心里默念好几遍,听师傅提过可是完全没概念,不知好不好找。

“公主殿下可愿意去沙域?”

“啊?我……我……我不知道。”舍不得离开师傅可又想当公主,只有当上公主才有希望救温老爷,一边是师傅一边为梓阳,两个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好难选。

风轻之本是来传话,并不打算耗在这:“我认识一个商队,近几日他们会来长宁,立夏之后前往沙域,公主殿下若是做好决定,去长宁客栈找一位叫慕与的客人,跟他说你要去沙域,他自会带上你。”

“那你呢,你说过要帮我的。”

“等公主殿下找到国君玺,我自会出现。”

为什么我见你一面那么难:“苦竹还好吗?她被师傅逐出师门想必很伤心吧。”不过有你在,她应该会很快忘掉,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待在外面不回香苑。

闻此,围墙上的人终于转身,面具下是遮不住的紧张:“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逐出师门,苦竹,你离开后到底发生多少事。

落霜扁嘴,就知道你们不简单,本是试探没想到是真的,不想接受,不能接受:“因为她杀了师傅最重要的人。”她杀了师傅的皇后,我的娘亲。

“她不会这么做。”风轻之很快冷静,苦竹可以眼睛不眨手刃仇人,绝不会伤害她的师傅和她师傅在乎的人。

落霜心里委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的师傅,温柔善良容忍大度,可她还是一意孤行把苦竹逐出师门,你还不明白吗?况且,你知道苦竹的过去吗?你真的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不了解她,但是我相信她。”任何贬低苦竹的人风轻之真的好想怼回去。

落霜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碍于身份,风轻之不能多说:“时日无多,请公主早做决定。”

为了一个身份,沙域,落霜不去都不行,要是找到那个国君玺,他会不会离开苦竹接近自己,他说他会出现,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好,去沙域。

长宁是个小地方,建的客栈赶不上帝都,但在长宁本地人眼里那可是个奢侈的地方,以前落霜只敢在门口瞄几眼,现在要进去腿肚子都在打颤。

“你……你好,我……我想找……慕与。”眼睛死死盯住脚下,声音不自觉小声起来。

客栈掌柜原是在一旁算账,听到来人与小二说找慕公子,立马放下手中算盘迎上去。

“姑娘是来找慕公子啊,慕公子的手下确实已经住进客栈,但是慕公子要明日才到,姑娘要不明日再来。”

“哦,好。”急忙掉头跨出客栈门,寻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捂住噗通跳的心脏连连呼气。

“夫人,夫人您别生气了。”巴三卑微跟在秋池身后一个劲道歉,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子跟在一个女子后边连连求饶,凶悍的气质与作出的动作反差太大,路人好奇瞄了好几眼。

“你还是打算把我丢下不管吗?”秋池肉眼可见圆润了些,看得出巴三很宠她。

“不是。”巴三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一遍又一遍:“沙域危险,俺舍不得夫人吃苦。”

“只要跟你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还有……你一个人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我们还没成亲呢。”说到后面,秋池不自觉嘟嘴小声抱怨。

“啥?三哥三嫂,你们明日成亲啊?”后面跟上的兄弟故意起哄。

“哦豁,咱大家伙有喜酒喝了。”

“啧啧啧,儿子的喜酒没喝着,老子的喜酒倒先喝上了,哈哈哈。”

其他兄弟眼疾手快把那碎嘴的家伙赶紧拉走,什么儿子老子,让三嫂听见又该生疑。

“什么儿子?”果然秋池很在意。

镖行兄弟很有默契的看天看地看你看我,装作很忙的样子。

炽热的视线扫到巴三,巴三不得不老实交代:“就是前些年捡到的一个孩子,你当时也在,应该听过,不过这绝对是个误会,俺没有拐卖任何孩子,俺就是舍不得也喜欢这个孩子就认他做了儿子。”害怕秋池不信,巴三立马伸出手指向灵郁山:“他说他以前住在这个山上叫……”挠挠头:“叫香苑的地方,夫人若是不信,可跟俺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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