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少爷立在门口儿叫道:“如鸳!”里面没有人回答。如鸳在床上静静的躺着,脸背着他。自从红玉和莫愁在花园里长谈之后,红玉对莫愁的爱,完全成为成年人有思想的深厚的爱,她俩说的要韬光养晦,不要聪明外露,真是肺腑之言。有一天,红玉对莫愁说:“说到性急,我想立夫是跟我一样。他也是好胜。三姐,他有你能来教导他,他多么有福气呀!”福少爷已经和如鸳很熟识了。一天,福少爷对歌茹说了一句怪话:“宇宙之中,应当有六行,不只是五行。如鸳应属于玉。她由皮到骨都是玉的,纯洁,高傲,坚硬,脆弱易碎。”歌茹说:“身为玉质,有利也有弊。玉永远不受污染,并且硬而脆。但是最精美的玉应当发柔和之光。你看她硬是不肯讨我母亲的欢心,是不是?”

福少爷回答说:“她是绝对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我还是佩服她这一方面。”诚然,在他们的影响之下,她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较为成熟,渐渐懂得反省了。

蒋家舅妈非常喜爱立夫对她的态度,那么亲切自然。蒋舅妈是在旧家庭气氛中长大,自己一言一行,非常谨慎。在和蒋太太相处这些年,虽然双方关系那么近,那么熟,她从来没有一点儿越礼之处。

福少爷显然是视一切传统规矩为无物,可是仍然和他们和谐相处,不管多么熟,绝无低贱下流之处。风度好,和别的东西一样,全是属于精神方面的。所以这两家能和睦相处,彼此敬爱。

歌茹一直管理她心爱的家庭日常的事务。歌茹毫无疑问,自然认为这是她的家,只有她,没有别人来治理。她似乎,对吩咐厨子做什么菜,什么饭,注意洗衣裳,哪些是要预备洗的,哪些是已然洗好的,每天早晨在花瓶里插花儿,带着针笸箩,坐在自己屋里有阳光的墙角儿,做针线活——对这些事,她有不可以言喻的喜悦,这是天性,是深厚的女性的特点。这样的生活是宁静平和,是莫愁在尘俗生活里的美梦。这个美梦就是清洁整齐条理井然的家。福少爷过去一向自己管自己,自己的衣物自己留心。现在,他的衬衫,他的领带,扣子,手绢儿,袜子,都不知到哪儿去找了,自己觉得毫无办法。歌茹替他决定,替他决定衣裳应当放在何处。在装进箱子,打开箱子取出时,有时还要改变处所。福少爷找一双袜子穿时,常会急躁,这时歌茹就微笑说:“慢来慢来。”自己去替他找出袜子来。袜子往往闻着有樟脑丸的味道。福少爷以前从来没看见那种东西。此外鞋,歌茹更注意。自从毅生买了外国皮鞋预备出国之后,歌茹知道外国鞋应当是什么样子。于是依葫芦画瓢的给他买了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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