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震天撼地状的战鼓擂动,也没有惊风骇浪般的号角长鸣,瀛洲军就仿佛如同无声无息且扶摇万里般的落地狂风,由九霄轰然落下,杀得北龙寨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司喻仁治军可谓匕鬯不惊,然则面对忽然杀至的瀛洲军马依旧略显猝不及防。

得知后方军情,司喻仁提起长矛,一声大喝,统率全军准备原路杀回,驰援秦怒和宋子才,可他刚刚登上暗天龙,军马也将将集结之时,两侧山林内,由上至下,由远及近飞来无数箭矢。北龙军反应不错,后方不少步兵纷纷高举盾牌,前方一排排骑兵或挥舞兵刃遮拦,或扯动马头避让。饶是如此,一轮箭雨过后,也有几十人中箭倒地。

“杀!”司喻仁长矛指向回路,纵马狂奔,率军杀向来时的山林。

三千余人迈步跟随,他们如晴空中的惊雷,仓惶之下于云间躲闪他们如被雨水冲垮的山石,气势汹汹却又倍感无力他们如同被鼉龙包围的猛虎,性情凶猛却又处境凶险。或许,只有从胸腔中喷发而出的怒吼,能够振奋他们的精神,让胜利的奢望依旧能够徘徊于心头。

纵马狂奔之际,司喻仁余光中瞥见两侧林间影影绰绰,他估摸着那里大概也是瀛洲人设下的伏兵。待军马赶至早已血流漂杵的战场之时,林间已经栽倒了数以百计的尸身,可见这一场恶战之惨烈。夜色渐渐褪去,可雾气却层层蔓延,在雾气中,除了时不时飞溅出一片血光之外,能看得到的就只剩下乌压压一片与树木混杂在一起的身影。五步之外,根本分不清敌我,也正因如此,双方的弓箭手彻底沦为步战所需的士卒。

北龙寨的步卒悍勇,天狗部的足轻无畏,刀光剑影之下,换来的只是你死我亡。华洲军的骑将骁勍,瀛洲人的马军凶猛,生死存亡之间,暴露出野兽杀伐的本性。战场之上,无不如此,从无善恶之分,只有生死之别。

以司喻仁为首,北龙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的龙骑军最先逞威。司喻仁的蛇矛好似一条食人蟒,不住地吞吐蛇信,舔弑掉无数性命。暗天龙的铁蹄、利角都是司喻仁可以利用的兵刃,他在薄雾中肆虐,尽情杀伐,俨然成为一尊噬魂夺魄的修罗魔头。

瀛洲军中也不乏骁勇猛将,可似司喻仁这等将兵刃挥舞得犹若指点江山的画笔,将龙驹驾驭得好似全副武装的双腿一般的人物,却还未出现。不过,纵使北龙寨这几位头领如何豪勇,却也有些力不从心,司喻仁透过层层薄雾望向后方林间,隐隐约约又看到一排排身影逼近,他心中陡升一股不祥之感。

转瞬之间,一道如血般刺眼的红色身影于薄雾间穿梭而来,随着其变幻莫测的穿梭轨迹,北龙寨的将士也跟着栽倒一片片。司喻仁忽生一股绝望感,瀛洲人虽未调动万夫莫敌的统军大将,可却出动了更为可怕的红甲鬼将。

七八个身强体壮的悍卒手持利刃将那员红甲鬼将围成一团,旋即展开狂风骤雨般的那攻势,饶是那红甲鬼将身手迅捷无比,十来个回合下来,浑身上下也着了三四个血窟窿。而这等创伤对于红甲鬼将与刮痧无异,反倒是那七八个悍卒全都捐躯为国。

打林子后方赶将而来的瀛洲人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但在红甲鬼将一夫当关的神勇之下,却显得好似无穷无尽,看得人倍感压抑。司喻仁彻底放弃了全歼敌军的目的,眼下保全将士的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他左右观望,第一时间寻觅到一直跟随在身旁的副将余富庸,此时余副将已是半面染血,一脸狰狞。

“余兄弟,你先前说过,心中已留退路?”司喻仁凑近到余富庸身旁,手中蛇矛还在来回飘荡。

“不错,我犹记十余里外似有条小路,虽然不易行,却也是逃命的要道,想必瀛洲人难以发现。”

“你来带我们杀出重围寻觅生路,你只管率军冲杀,包括我在内,不论谁被瀛洲军截下断然不可回头。”说罢,还不等余富庸回复,司喻仁又扯来跟在身后传令兵。“鸣号角,全军撤离,杀出重围,不可恋战。”

晨雾在凄冷的山林之中渐渐淡薄,似是被一片片飞溅而出的血液驱散,林中的雪白和翠绿愈发清晰,可迎接天光的却是杀戮的和死亡。

伴随着突围撤军的号角声响起,北龙军上下全都做垂死一搏之态,士卒跟着上将,步兵紧追着马军,一层层往来时之路突进。北龙寨三军呈箭形阵势突围,任凭瀛洲军中的红甲鬼将如何金刚不坏,也无法以一己之力破千军之阵。

面对北龙军井然有序,且锐不可当的突围阵势,瀛洲军的应对同样沉着,并值得称道。

最初入侵北都府时,瀛洲人的战甲较之华洲军马并无优势,尤其将领铠甲,看似耀眼,却华而不实,不及华洲战甲厚重,虽然便于将士行动,却难以抵挡兵刃的穿透力。若非瀛洲军兵马骁勇,又有金刚不坏的百鬼部助阵,瀛洲军想要马踏华洲大江南北实属不易。

然而瀛洲人学以致用的能力着实令人称叹,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瀛洲军几乎将三军战甲尽数改造,较之华洲军战甲的坚实程度亦不输分毫。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瀛洲人还钻研出连环甲以形成连环阵,穿着连环甲的战士,其甲胄两侧镶嵌锁链铁钩,可与其他袍泽的甲胄相连,目的就是为了限制敌军突围。

横于瀛洲军最前方的三百余人环环相扣,彼此相连,形成一道好似阻拦洪水猛兽的堤坝,生生将冲阵的龙骑军阻拦。后方瀛洲长矛军辅之以长矛刺击,生生将龙骑军逼退了两步。司喻仁将军阵阻滞不前,心中焦急,抡动蛇矛冲上前方,跟着他一同上前的还有王君豪和何骋。

手持长枪、长槊、长矛、长刀的北龙寨骑兵纷纷赶上前方,后方弓箭手也也纷纷张弓搭箭,三军齐动,尽显手段,意图以风卷残云般的攻杀手段碾压过对面瀛洲军的连环阵。两军于出林口又展开一番惨烈的厮杀,连成长阵的瀛洲足轻死伤无数,可由于连环甲的作用力,使得这堵“堤坝”依旧阻拦在北龙军身前。

司喻仁大怒,扯动缰绳,暗天龙嘶鸣一声,鼻孔处宛若闷雷阵阵,惊得瀛洲军的无数马匹躁动不安。暗天龙扬起铁蹄肆意蹬踏,司喻仁的蛇矛也无情地挥动,试图斩断铁锁。紧跟着,何骋和王君豪也驾驭龙驹赶至,照葫芦画瓢,学着司喻仁的方法疯狂踩踏劈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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