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岭的晨雾渐渐散去,隆冬时节,山林间的寒气更胜从前,伴随着寒意肆无忌惮的膨胀,死亡的气息似乎也愈发浓烈,叫人倍感不寒而栗。

己方长途奔袭,遭遇十面埋伏,损兵折将,主帅更是如遭当头雷击一般,身心俱疲敌军则以逸待劳,设下数里伏兵,兵多将广,阵中更有金刚不坏的红甲鬼将三员,无往不利。这一战的胜负,似乎不难判断。

突然间,长空之上响起了鸿雁的哀鸣之声,在这数九寒冬之日,天都府地界哪里会来的鸿雁哀鸣?

“哪里来的鸿雁?”司喻仁垂着头,低声念道着,他已经察觉出体内产生的变化,浑身上下仿佛流窜着一股热流,令其沉入谷底的心竟然渐渐亢奋。司喻仁消沉的意志渐渐如散开的薄雾一般,取而代之的只有怒火和仇恨。

“弟兄们,我司喻仁对不住你们。今天,咱们怕是回不去了,”司喻仁站直身子,将蛇矛用力地杵在地面之上,目光森寒锐利,直视前方。“咱们就痛痛快快地杀他一场,然后再黄泉路上,去找秦怒和子才他们,把阴间的瀛洲狗也给杀个干净。”

何骋和王君豪相视大笑,笑声愈发放纵、狂傲。这才是他们统帅该有的样子,不因绝世美色而动摇,不因儿女情长而沉沦,在家国大义面前,在血海深仇面前,谁也不能让司喻仁有半点退缩,有半点踌躇。

“好,我愿随司大将军共赴刀山……”

“同下火海。”

何骋和王君豪先后立誓,北龙寨全军上下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生死簿上属于自己的名字划上一道痕迹。在司喻仁散发出的莫名气息的笼罩下,三军振奋,将勇兵强。打眼一看,虽千人如熊罴百万,弃困乏当佻身飞镞。

感受到对面司喻仁等着决绝的态度,内藤秋媛泛着晶莹泪光的双瞳浮现出绝望的目光,她忽地跪坐在马车之上,泣不成声,悲戚地喊道:“不要”

劝降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马车两侧的瀛洲大将不做丝毫犹豫,当即发号施令,全军备战。瀛洲人井然有序地排列军阵,内藤秋媛的马车则在车夫的驾驭下调头行至军伍后方。

“准备,放箭!”

左侧手持长枪的白须大将厉声喝道,足有三百余人的瀛洲弓箭手分散成一片,将北龙军呈三面之势围住。

“持盾!”司喻仁大手一挥喝道。

然而,尚未等着瀛洲人弓弩搭好,北龙军盾阵列齐,司喻仁便忽地跃上马背,两脚踢在暗天龙腹侧,一阵如闷雷般的嘶鸣乍响,暗天龙便踏地而起。司喻仁手持蛇矛,好似拖着火尾的流星,直接杀向瀛洲军军阵,他面如地府判官,在身躯上下散发出的团团红雾的衬托下,整个人宛若血海里杀出来的夺命判官一般。

登时间,与司喻仁直视的一长排瀛洲弓箭手,居然在一瞬间产生心胆俱裂的惊惧感,本应如迅雷之势而射出的百十支弓箭,十之八九都像是卸去了力道,不是绵软无力,被盾牌挡开,便是连盾牌都没碰到就落了地。

可容不得瀛洲人释放第二轮箭雨,司喻仁和他的暗天龙便飞踏而至。马蹄似天雷,碾碎无数完躯。蛇矛如地火,吞噬若干残体。司喻仁这一入阵,卷积而来的就是一阵腥风血雨。与之同时,北龙军盾阵之内,又有百余名弓箭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射出的箭矢,比及刚刚瀛洲人那一轮箭雨,简直是云泥之别。瀛洲人三面皆有不计其数的将士中箭。

“杀!”

待箭雨一停,盾阵一撤,何骋和王君豪先后怒吼着呼啸而出。二人怀血海深仇,携盛气豪勇,舞大刀长枪,驭红白龙驹,率千百袍泽,杀外族贼枭。

雾散云来龙盘旋,生死一线走阴阳。十里埋伏,幽林暗夜杀出条条无常鬼绝地爆发,深山大路唤出千百猎鬼兵。好一场泣血山林,好一段亡命颂歌。

瀛洲军前赴后继,三面围上,前前后后至少有将近两千兵马。换做往日,瀛洲人与华洲军狭路相逢,以瀛洲军的搏杀素质,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北龙寨军马,一对一血肉相博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可今日北龙军上下非比寻常,置之死地欲求后生。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受到司喻仁那如被血雾笼罩的身躯影响,所有人心无杂念,无畏斗志盎然而起。身无疲乏,杀伐之力源源不断。

彼时,以二敌一,未可言胜。此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瀛洲人杀红了眼,个个遍体鳞伤也要奋力撕扯北龙军的阵脚北龙军也视死如归,纵然浑身浴血也不曾退却。只是可惜,瀛洲军中却有三员红甲鬼将,其中一员,被龙驹之上的司喻仁拦住,任其百般施展手段,却依旧难以避开蛇矛的纠缠。而另外两员红甲鬼将则绕至北龙军阵尾,由后方撕扯出一处缺口,令瀛洲军得以将北龙军分割成三片。

横戈跃马于乱军之中的司喻仁此刻尤为勇猛,他蛇矛扫过,必然见血,更是凭一己之力遮拦一员瀛洲鬼将。他那蛇矛丈八长度,在其手中好似稻草般轻盈,劈砍撩刺,万千攻杀之势任其随意变幻。以司喻仁对自己的实力估计,若是遇上红甲鬼将,他自信可以压制对方,可若想取其首级,拼尽全力恐怕也难以得手。

然而今日也不知为何,他只觉着身体内涌出滔滔不绝的能量,他的身形、力道、反应全都较以往有数倍增强,那红甲鬼将的身手,仿佛比往日放慢许多,无论其从何方攻来,又欲闪至何处,都能被自己事先预料,他就如戏耍玩物般将红甲鬼将束缚于龙驹身前,蛇矛已在其身躯上戳出千疮百孔。

与鬼将斗了四十几个回合,期间还斩杀几十个瀛洲兵将,司喻仁非但不知疲倦,反而愈战愈勇,那红甲鬼将颈部悬配钢圈护颈,虽然百伤不死,可手脚的灵活性却遭受影响,最后被司喻仁蛇矛一刺,连胸带甲全都穿了个透彻。

司喻仁暴喝一声,将鬼将生生挑至半空,那副景象彻底吓傻了周遭的一众瀛洲将士。旋即,他又猛然抖动蛇矛,那红甲鬼将的躯体犹如断线的风筝,忽地一分为二,而那蛇矛的矛头也随之断裂。不少瀛洲将士都感到难以置信,那金刚不坏,百战不死的百鬼部杀神,居然被一个华洲人给生生分尸。

由于头颅依旧与身躯相连,那红甲鬼将依旧未彻底死绝,只是他上下躯体一分为二,即便活着,也没什么威胁可言。

这时,瀛洲军甩出几条绊马索,意图压制龙骑军的肆虐,不少北龙军中的龙骑将士纷纷摔落于马。司喻仁深恐暗天龙遭遇绊马索的刀刃所伤,干脆翻身下马,拔出了腰间佩刀。他回首望去,后方大路之上已经尸横遍野,有瀛洲人也有北龙寨的弟兄。

瀛洲人人多势众,可北龙军更负勇猛之势,只是那两员红甲鬼将实在是难以对付,只带着百余号瀛洲足轻,便生生耗死了两三百员北龙军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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