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下,司喻仁身体周遭散发出的红雾更胜,他那把钨铁钢刀就似嗜血的招魂幡,身前一扫,背后一撩,左侧一荡,右边一抡,瀛洲人的就像是排队领死一般,一个个在其周遭栽倒。杀到最后,已无人敢近浑身浴血的司喻仁身旁。

先前指挥瀛洲军马的两员上将已经战死一人,剩下那员白须老将见司喻仁如九天神兵一般无人能近,不由地怒上眉梢。他扯过身旁一员弓奉行所持的铁弓,趁着司喻仁专注于斩杀身前的瀛洲军,他便从容地施放冷箭。

“中!”白须老将以瀛洲话喝了一声。

噗呲!

果然,这一箭似彗星逐月,迅猛至极,直接穿透司喻仁的右肩。这一箭是透甲而出,可见力道之大,然而不等白须老将得意的笑容完全勾起,司喻仁便直接将箭矢由前至后把拔了出来,令人大跌眼镜。司喻仁回身望去,目光阴寒,随即索性朝着白须老将杀去。

那老将见一箭未能射死对方,也是气急,干脆纵马提刀,砍向司喻仁。二人于一堆尸身前交错,继而反反复复交错二十余合。最后一次交错,司喻仁猛然扬刀,一刀掠断马头,旋即扯下白须老将,以徒步之势将其斩杀。自此,瀛洲军中的两员兵马上将尽数战死。

这一场恶战由黎明斗至清晨,两方军马前前后后共计五千余人,如今只剩下二十几人在血泊之中做最后的博弈。王君豪与何骋背靠着背,他二人率领一众弟兄在几十号瀛洲足轻的围攻下,联手将一员红甲鬼将的头颅斩断,王君豪的大刀也断裂开来,所负铠甲与袍中棉絮尽数化作尘泥,整个人体无完肤。槊血满袖的何骋也只靠着最后的半点气力支撑着自己,气若游丝。

距王君豪和何骋十步之外,六十余名北龙寨精锐步卒以性命为代价斩断另一员红甲鬼将的双腿,使其彻底沦为活着得躺尸。司喻仁已经披头散发,浑身尽是污红,手持钢刀的他踏行与尸山血海之间,活似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君。

北龙军几近全军覆没,瀛洲人还未战死的,要么已是残躯败体,要么便是被死亡吓破了胆,彻底成为了疯子。司喻仁又往前行了两步,与自己的两个弟兄何骋和王君豪不足五步之距。他们依旧背靠着对方,一人因伤重而亡,一人因力竭气尽。司喻仁看着他们,这两人虽已身死,却又好像在对着自己笑,那意思好像在说:“大哥,我们这一战如何?”

司喻仁的面孔上,已经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了,他呜呜沉吟了两声,想要伸手将两人的魂魄拉回来,却是如此无力。

后世依旧有义胆忠肝之士题诗相赞:

何时何地归?王霸王侯业。

疆场当驰骋,君子自豪捷。

忠魂做屠刀,义气夺命剑。

背负兄与弟,不言生或死。

转过身子,司喻仁的泪水凝结成冰珠贴在面庞之上,他一步步朝着前方行去,直到看见了那辆停靠在林子边缘的马车。车夫见了司喻仁的模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丢掉马车,连滚带爬地逃离去了。内藤秋媛由车中走出,见到远处惨烈的战场,又见到正缓步走来的司喻仁,她心中百般滋味。或是怜惜,或是惆怅,或是庆幸,或是震惊……

虽然司喻仁此时模样极其恐怖,但内藤秋媛只凭着其姿态特征,就断定朝自己行来的,正是司喻仁。她走下马车,也迈开轻盈的步子往前赶去。似乎是怕司喻仁走不到自己身旁就栽倒在地一般,她故意加到了步伐,在司喻仁还没倒下之前,几个箭步穿出,将其紧紧抱于胸前。

“喻仁,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们不要再理会这场战争了,我们离开吧!”

内藤秋媛泣不成声,哭声令人倍感怜惜。司喻仁感受着内藤秋媛的体温,并用手抚摸着他柔顺的发丝。

“为何如此?”司喻仁突然开口。

“喻仁,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我们之间……我们之间生来就注定无法完美。”

“为何如此?”

“喻仁……”内藤秋媛并未作答,更是紧紧将司喻仁揽在怀中。

“熙媛,我愿娶你为妻,”司喻仁依旧习惯称呼对方之前的名字,他神情暮然地说着。“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我也是,上天为什么要让你是华洲人,如果我们……”金熙媛的泪水已经滴在了司喻仁被血染红衣衫之上。

“我真的非常爱你啊!”说到这,司喻仁终于忍不住自己伤心欲绝的情感,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噗呲!

不知不觉间,一把冷飕飕,锋芒极盛的利刃被送入了内藤秋媛滑嫩温热的腹中,她惨哼一声,随即缓缓看向腹部,见到司喻仁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钢刀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躯体。她又看了看司喻仁悲伤欲绝的面庞,没有再说一句话,只留下一个惨然的微笑。

“长长漫道北去,重重寒风落霜。豪杰五千聚荒岭,埋骨凄凉黑土。不负佳人常伴,且言英雄离殇。今夕如魇方初醒,仙姿如花丧骨。”

随着心如死水般沉下,司喻仁居然在绝望中,将先前未做完的西江月全部念出。那本是怀念生死不明的父亲,如今却在自己身上应验。接着,他便长久地跪坐与雪地之上,抱着内藤秋媛的尸体,泪水久久无法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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