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客气了,而今天下大乱,老衲年迈体虚,面对寇贼,只能退避三舍,实在有负佛祖所托啊。”老方丈摇头苦笑道,“这天下还是得依靠二位少年将军去平定啊。”

方霖与陆远对望一眼,悄然一笑,尽皆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含义,于是方霖摇头一叹,对方丈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等年富力强,享朝廷俸禄之人呢,此皆我等存于世之所归也,只是我等终究凡夫俗子,于俗世有所牵挂,心有牵挂,便不能一心一意杀敌,故而我等前来,是有一事嘱托方丈的。”

“哦?二位却是为何事困扰?”方丈疑惑问道。

于是方霖与陆远将净因的身世来历,一路遭遇,又为大琴殿伯埙琴音所困,告知老方丈,老方丈眨了眨眼睛,一面沉思一面对二人应付道:

“竟是吐蕃来的,行走大唐的高僧,竟与二位施主乃是至交好友。”

二人点点头,那显通寺老方丈在心头权衡利弊,不过多时,便开怀笑道:

“这净因法师,老衲其实有所耳闻,因他远在吐蕃逻些,有文殊菩萨化身之名号,年轻有为,名气传的很远,我们…五台山既然是文殊菩萨道场,自然对净因法师乃是十分敬重的。”

与其说敬重不若说是稀罕,虽然中原佛教多对吐蕃佛宗有所抵触,可大法同归,大伙儿都是藏传佛教,本属同源,若是能将这号称“文殊菩萨化身”的吐蕃僧人请进文殊菩萨道场,少则从他身上套些佛宗秘经出来,多则依靠他的名气,光大显通寺,可别提是件上好的买卖了。

尤其是,听他二人说,这吐蕃和尚已经中了幻境,不能自语了。

“呵呵呵呵,二位施主将净因施主托付给老衲罢,料想在这文殊菩萨显灵的圣地,高僧是能大彻大悟,走出困境的。我显通寺寒山蔽舍,不能如二位施主一般,匡扶社稷,能够做的,也只有助二位施主的亲朋好友一臂之力,让施主无后顾之忧了。”

方霖连连拜谢,陆远攀上主持,一口气给他赠了许多香火钱,主持苦着脸推脱了数次,才无奈收下,说是攒起来,筑一个铜像,表彰女侠施主的功绩,于是净因就这样在五台山显通寺住了下来。

“唉,几百里外的朔州那里还有官兵穿行,而这诺大的五台山倒是颇为宁静,这么多山寺,燕军却也没找他们麻烦。”

显通寺外,方霖与陆远站在峭壁绝巅上,居高临下,看着满山寺院感慨道。

“这莫不是挺好么,至少山西的百姓还能逃到一处清净地去。”

方霖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陆远衣袂飘飘,当风独立,俊俏之色不减当年,每每看见他唇角带笑,看着自己的时候,便愈想和他回云水乡去,愈发对这战乱更加厌恶了。

“希望…五台山的平静,能够弥漫至大唐各地罢。”

“会的,霖儿,分久必合,何况是造反。”

夕阳下,陆远的眸子抹上一层云彩,眉梢处仍旧是曾经的清朗,而眼窝里却有累年的沧桑,那般柔和而又深邃的目光直视方霖,仿佛要将她浑身包裹进去了,许久才能缓过一口气来,靠在他身上轻轻呢喃。

“子迁啊,当年你若是没有遇到周亦染,还会像今日这般…这般能说会道么?”

陆远见她口齿含糊,胡言乱语,不禁哑然失笑,这与周亦染有什么关系,不过经她一说,倒是让得陆远神色一黯,回忆起往事,有些感伤,仿佛那小贼与他大闹回纥天牢,提着大剪子威胁自己的模样历历在目。

“没想到那好色之徒,落得孤零零一人,再次相见,与他已是天人永隔了。”

“你想他么?”方霖似乎是很认真的问道。

“我们死了,世上总归还有人会想我们,可他死了,好像真的消散在天地之间了,连一根朱雀羽毛的痕迹都未落下。”陆远一叹,眉宇低沉,料想未过多久,缘道惜也是会将他淡忘罢。

“是啊,看似风流,他很孤独。”方霖认真点头。

“你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吗?”陆远突然偏过头来,认真问道,料想是伤感之色占据了内心,岂知这话是不太适合问向身侧之人的。

谁知方霖鼓着脸皮,眼珠儿一转,突兀挑眉,破口笑道:“不愿意,嘻嘻嘻,子迁你若是愿意,那我也不认得你。”

陆远不禁一愣,许久之后,方才转过神来,不禁摇头一笑,手臂上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了。

二人放不下净因和尚,在显通寺内暂居下来,一连七日过去,见到净因唇角干裂,几乎昏睡过去,方才拿起一颗馒头,艰难的啃下了一口。

方霖总算松了口气,这几日被他折腾得,就差祭出镇星相力,将他镇压,撬开他嘴巴喂食了,而今见他终是惜命的,这才放下心来。

“干啥也不能和自己小命过不去啊,你是大智文殊师利的在世化身,不是那些读佛经读傻了的糊涂蛋。”

方霖摇摇头,起身离去,离他五尺之时,灵机一动,突兀想到什么,又回过神来,靠近他耳朵偷偷问道:

“净因师兄,要不要我去给你弄两坛好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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