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幻觉。
“开始吧。”
永和帝肃然说道。
忽然脊背传来一阵涩凉，不知不觉间，他竟出了汗水。
阿然眼角一勾，视野缓缓扫向考生以及百官，最后定格在了涩月将身上。
“汝等看好了！”
他摆袖握笔，沾墨而起，如同手中握着能动摇天地的神器。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笔法，富有着原始生命力的冲动，包孕了乾坤灵气。
字形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不似隶属、草书，却有着二者的共同特点。
狂放不羁、不失风格，即便第二行略有一丝歪斜，但整体美观协调，让人尽收眼底。
阿然将笔一扔，长出一口浊气，他看向已经怔住的众人，挑眉傲然道：
“锡科所作已完毕，恭请圣上观摩！”
全场戛然失声，无论是高台上的贵族，还是月将考生，在这一刻他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欣赏着书法奇作。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自言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永和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他迅速将纸上字迹一扫而过，又看向远处的景色。
比起之前脊背的冷汗，他现在竟生出了许多鸡皮疙瘩。
一方面是因为台下的十四字书法，这带来的是惊奇，以及心生崇慕。
而后则是震撼，这一瞬间抽空了他的身体
“这，这”
丁麟年结巴起来，他无法相信这世上有人能作出这种辞藻来。
众人正不知所措之际，皇后缓步下台，一把抓住了李锡科的双手。
“皇后！”
永和帝沉声提醒。
但她已经全然不顾礼节，眨着已经晶莹的眼眸期许道：
“应该不止这两句吧，应该还有这种佳作不应该只有十四字。”
您怎么知道还有！要不是记忆不清，我倒是想写出来
阿然的意识已经离去，李锡科只觉刚才小眯了一会儿。
“当然还有，只不过这世间太小，容不下罢了。”
世间太小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狂妄之言！即便是诗词绝顶大圣，也不敢口出此言。而他一个黄口小儿，竟藐视苍穹！
高台之上一片喧哗，多是愤慨之言，只有几人微微颔首，盯着台下傲气凌人的青年。
皇后怔住几息，随后缓缓归位，一言不发。
“这该书为几等？”
沈剑敏有些犹豫，她虽不懂文坛之事，但正常人都能被那十四字震撼，进而陶醉。
皇后摆了摆手，呢喃道：
“可惜了，可惜了”
永和帝心里大概有了底子，他收回目光说道：
“甲上上！”
丁麟年听到这三个字后心里凉了半截，居然在辞藻领域输给了“天才”，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他仔细度视着十四字，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我实不如他”
“哼哼”
谁在笑？
丁少爷环顾四周，发现赵泰嘴角扬起，一副小人嘴脸。
“嗯？”
随着鼓声一向，肃、戎二位月将打散了气息，秋景一散而去。
涩月将站在高台之上，将记载完毕的锦书交还给皇后阅览，但此时她已经没了兴致，随手给了长公主。
“母后怎么了？”
李天怡心中疑惑。
“李锡科，甲上上，位居头名。”
想起母后的反差和父皇的神色，她忽然懂了。
“未有臣心么。”
果真可惜了，有如此才华等等！
她忽然愣住了，只因锦书上还记载着元气测定的结果。
十等！怎么可能？
“可惜可惜”
原来母后看清了他的元气才面露苦色，本该是一场消遣，不曾想却演变如此。
看着难受的一家三口，李锡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自己的逼装的太过了？
我还没说“天不生我李锡科，文坛万古如长夜”呢，不过想想都有点尴尬，抄前人的好句子还这么心安理得，果然没人比他更适合穿越了。
他摆了摆衣袖，朝考生中间插去，主要是走向丁少爷所在的位置。
“刚才怎么样，不赖吧，一般人可没有我这么高的才华，丁少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丁麟年一脸傲娇，并不想回他话。
这孩子，是嫉妒我的才华了吗库库库。
“本日考核结束，请诸位退场。”
涩月将高声宣告，众人散去，永和帝摆驾回府，李锡科则是和丁少爷朝城区走去。
今日之事终于完毕，同时“灵试”也要到了最关键的一环“展示功法”。
不如就将“赤练煌灼”当做准备吧，反正“炼刹”还不够熟练，至于阿然答应我的回馈留作他用吧。
本想着第三回合继续人前显圣，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还是低调一些免得树敌林立。
想着想着李锡科就不自主地随着丁少爷到了茶话楼，此刻正值申时。
“丁少爷你不是不愿意与我说话吗？”
他浅笑着挪愉。
丁麟年身体忽然猛地一颤像是触电一般，随后便不争气地锤了锤胸，一副“我本不该如此”的模样。
兄台认了吧，你就是想玩，玩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输银子
“库库库“
李锡科忍不住了，转过头去阴阳怪气。
“李公子，前途无量啊。”
丁少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
二人现在站在阁楼正前不便说话，李锡科收起嬉皮笑脸，微微颔首：
“进去再说，外面不太方便。”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察觉到皇后的异常，但自己应该做到了滴水不漏，排除阿然这个外挂被发现的可能，那就只能是自己并不太人喜欢
随着丁少爷到了不曾来过的四楼，能在这一层的都是颇有权势的“闲人”，除了少数像丁麟年这样的真权贵，大多数也都郁郁不得志，否则也不会花时间来这里。
但拥有官职爵位毕竟与平常百姓有异，也是他李锡科惹不起的人。
二人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品茶下棋。
丁少爷落下一颗白字，幽幽道：
“棋艺上天才是赢不了我的。”
果真不出几个回合，李锡科甘拜下风。
这几日一直在“争上游”上屡屡受败，今日终于在下棋上扳回一城，丁少爷露出了快心一笑。
“可能皇后不是很中意我。”
李锡科开始引导话题，他所认识的人中，眼前的白衣少年算是人畜无害，可与之交心。
“渍，那就难办了”
丁少爷面露难色，手撑着下巴，似乎对这一信息没有什么怀疑。
“何以见得？”
“皇室有识人之能，如果公子今日被皇后所厌弃，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气运不足，二是你未有人臣之心。”
气运？李锡科暗自揣度，这个倒不难理解根据自己的记忆，修行者只有拥有大气运才会走更远。
他眯住眼睛，给出解释：
“应该是第二种吧，逍遥惯了，臣心早已忘却。”
准确来说自己是社会主义中茁壮成长的花朵，封建思想早已摒弃。
“所以说即便公子元气十等，文章无”
丁少爷犹豫了一下，似乎还在为今日之事不快。
“文章无双，但要想获得陛下认同，难上加难。”
李锡科轻叹一口气，将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
见状，丁少爷又插了一句：
“冒昧问一下，李公子如今炼气几等？”
这娃娃，以为我已经步入炼气师的行列了吗？
正欲说自己还是一介凡人，未有等级，忽然手镯微微颤动。
练气师四等，照我说的做就可。
阿然这是什么意思，虽然自己已经掌握了两种功法，但其实与自己修为毫无关系，若是没有他，自己顶多一等，只会放放吹灭蜡烛的气波
他斟酌了片刻，朝着丁少爷淡淡道：
“炼气师四等初级，还差得很远”
说完后，只见眼前的白衣少年小嘴大张，久久不能合住。
“怎么了，四等很高吗？”
李锡科先是懵逼了一下，继而大彻大悟，呢喃道：
“阿然这天杀的！”
他再次大意了，只是自己至今遇到的都是六等的怪物，才使自己产生了四等不强的念头。
若是将四等炼气师放在军中，至少也可谋得中军副将这一官职。
牛皮吹大发了
正在思索之际，丁少爷缓缓开口：
“四等、四等，公子竟然在没有月将指导的情况下到达了四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李锡科正欲解释，忽然听见木板磕磕碰碰的声音，有几个客人坐在了旁边的桌子。
“你们知道吗？据说挡住落尘国先锋军的另有其人。”
“不是安武侯大人吗，你怎么知道的消息？”
“鄙人在军队中有些交情，被告知，当日黄沙漫天有一麻衣青年挡在大道正中，以一人之力挡住万军，甚至将万人屠罗炼险些击杀”
“我青云国竟有此等豪杰！”
听着隔壁桌的闲聊，丁少爷表情一变再变，最后释然。
“即便李公子是四等巅峰，也奈何不了罗炼，是我激动了”
臭小子，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把我和那位大人联系在一起的！
李锡科听着旁人夸赞的声音很是受用，内心想着侯爷怎么不把我的名声再宣传宣传。
“李公子，明日的考核我就不参见了，等到灵试结束就会返回京城。”
李锡科知道其中的缘由，也能察觉到丁麟年并没有炼气天赋，只能老老实实当个读书人。
这是可惜刚认识的“小弟”马上就要走了，他心里有些难过，毕竟没有人会每天准时给他几十辆银子。
“祝君隆昌！”
“我方才冥思苦想，终于记起来有一方法能帮助公子获得陛下赏识，只是”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李锡科最受不了种话说一半，让人心痒痒。
“明日诸公依然会在场，这是公子的机会，通过功法获得诸公认可，哪怕未有臣心，陛下也会衡量得失，毕竟真正有臣心的也没有几人，多半是对皇帝的恐惧。”
此话不假，皇室天生让人忌惮。
说白了就是人前显圣但是我已经打算将阿然的馈赠留到更需要的时候。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听到这话，丁少爷怔了一下，蹙眉道：
“公子竟有这般自信？我方才犹豫不决，就是因为自感月将之后再未有一人让诸公心服。”
李锡科轻轻笑道：
“虽为四等，且有良策，少爷不必担忧。”
说完他又皱眉补充：
“只是前两项我已经出尽风头，恐怕会招人妒忌。”
丁少爷眉毛跳了几下，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掐死眼前人。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碧莲
“不说这些了，下棋，不争上游！”
还是斗地主好听，不过这是封建社会，斗地主可能会遭来抵触。
李锡科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闲心思陪小少爷玩耍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少爷自己找人吧，我要赶紧筹备明日之事了。”
听到这话后丁麟年先是面露难色，继而笑眯眯道：
“哎呀，忘了，李公子明日还有考核，我就不一样了，一身轻松。”
李锡科面部抽动了几下，心想少爷你学什么不好，学阴阳怪气
起身作揖，他匆匆离开了茶话楼。
回到伟南阁后，望月将还未归来，雷鸟、雪兔和火煌三人在玩牌。
见状李锡科上去不还好意地将扑克没收，引来两兄弟爆锤。
“别打主人！”
小姑娘很生气，两兄弟见状收手，雷鸟气愤道：
“大哥莫要没事找事！”
李锡科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从接触到炼气的世界后，他的身体已经暗暗发生着改变，不像常人一般不经敲打。
“你还记得我还是你大哥就好”
“哼！”
雪兔从他手中夺走扑克，没给好脸色道：
“明日就是最终考核了，你不去练习功法，来这里做什么。”
李锡科一把搂住二人，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轻声道：
“这不是有事摆脱我的小弟吗。”
他在二人耳边偷偷说了几句，并没有让火煌听到。
“嗯要这些东西作甚？”
雷鸟不解。
“别问问就是要装了。”
“？？？”
两兄弟一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雪兔朝他伸出右手，示意给钱。
李锡科不情愿地掏出几两银子，颤颤悠悠道：
“省着花，别太奢侈。”
雪兔切了一声，随即拽着雷鸟离开。
房间中只剩下他和火煌，本来正在思考问题，忽然听见火煌生气的一声。
“哼！”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了，青春期来了？
“主人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
这都能闻出来？他急忙解释道：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别关心这些。”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以后得注意下了，不能露出马脚。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买几斤橘子。”
说完他就黯然离开，像是被看穿心思的小孩。
“今晚上不能和姐姐快活了，不然吃枣药丸。”
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佳人了。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梦寐以求的地方春华院。
一路上李锡科忧心忡忡，他自身并未带多少银子，黄金都已经藏起来了，不知道妓女们愿不愿意赏脸。
“难道就没有什么方便的容器吗”
有倒是有，灵试结束若取得头名，可向李成安索要一件宝物灵镜，人阶神器。
阿然又出馊主意，神器那种东西能是说给就给的吗？
所以李锡科不搭理他。
春华院，据说人均消费二十两银子，除去嫖资，各方面打理也要不少钱财。
“希望小少爷说的是真话，也不枉我一番操作。”
李锡科一开始就想在丁麟年身上榨取点什么，银两除外毕竟侍郎之子多少有点门路，在异世界生活，多一个靠山就多一份安全感。
现在的局势能有所依靠的人寥寥无几，安武侯不算，他混迹两朝，亦有长生之法，自己全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当做一时的庇护。
望月将呢？俗话说同床共枕尚有异梦，何况姐姐还是个海王。
仔细一想李锡科恍然发现，竟然最是两兄弟靠谱
“不行不行，得多些人脉。”
雀城占地甚广，等到了春华院已经天色渐暗。
“今日是酥儿姑娘打茶围，我等有福气了。”
“那个惹人厌的尚书之子没来？”
“管他呢，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晚只管快活。”
“不知道今晚是位公子有幸入室。”
几个面相颇似秀才的男子站在院前互相讨论，李锡科默默站在一旁。
打茶围
他迅速吸收了有用的信息。
“看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正常的青楼是一座两层或三层的建筑，附带一两个别院就算是相当有规格了。
但春华院不同，主院和足足六个别院彰显着豪华不凡，甚至在奢华程度上要比安武侯府更胜一筹。
这里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一般普通百姓当然禁止入内，主要是因为消费水平不高。
主要的顾客分为三种：文官子弟，武官将领，才子。
这第三种算是给读书人一个面子，让他们也能在未成家前体验落花流水。
而且自古以来，风流之所多传出才子佳人的故事，算是锦上添花。
今晚是酥儿姑娘打茶围，据说洛酥儿琴艺是雀城首位，要不是身份低贱甚至有可能为皇上和百官作曲。
得来全不费功夫。
思索一番后，李锡科到达了他的目的地，期间被路过的典雅布置暗暗惊了一跳。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场所应该是灯火酒绿，857不断，现在想想自己还是低估了春华院。
看着眼前的精致院落，李锡科呢喃道：
“竹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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