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杀死那只鹿,他会坐上那高台。
那是他们傅家儿郎的命运。
不过短短几日,烛都内外便都知晓了这场冬至宫宴上的动乱,顺帝的病就像是冬夜里的一把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了烛都内外朝野。
进了宫的官员除了傅九襄都被困在了麟德殿,没进宫的想方设法打探宫内的消息,那座覆满了白雪的宫墙困住了所有人。
傅乾历无功而返,他进宫一趟别说消息了,连顺帝都没见上一面。
回了定北王府,苏知玺倒像是早有所料。
他面色平静地站在廊下,傍晚时分,下了一天的雪隐隐有停下来的征兆,呼啸了一天的寒风风声渐停,冷风扑起了苏知玺的外袍,脖颈上的雪白毛领在风中不安分地打着转,他被傅九襄精细地养在定北王府,原本消瘦的下巴尖也变得圆润了,那张原本冷冽的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环佩叮咚,自打傅九襄回了烛都,定北王府也变得热闹了起来,侍女托着沐羽刚熬好的药走进了,沉着脸的苏公子她们不敢上前,只敢巴巴儿地望着定北王。
傅九襄招了招手,吩咐道:“将药方屋内温着,别让它凉了。”
“是。”侍女走远了。
苏知玺自打眼睛坏了,耳朵便格外尖,他没回头,听着身后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嘟嚷道:“那药真是苦得不像话。”
傅九襄捏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前几日吩咐莺时将药偷偷倒掉的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苏知玺顺势牵着傅九襄的手,讨好道:“咱们两人还要算什么账呐。”
他眉眼冷淡,从前一双眼睛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就像是端坐在莲花台上的观音,如今眼睛瞎了,倒是落了凡尘,眉眼间沾着温软,连带着那双琉璃瓦似的眼睛都多了几分茫茫然的无辜和纯粹。
那是不自知的诱惑。
傅九襄真是爱极了苏知玺明明什么也瞧不见,却仍旧要睁着那双眼睛全心全意地看着他,透过苏知玺那双眼,他仿佛已经住进了这个人的心底。
“安庆王是已经回来了?”
傅九襄牵着苏知玺往听厅内走去,“回来了,陛下没见着,还被宫里头的御林军给气了一顿,听郑伯说回府时面色阴沉得不得了。”
苏知玺笑着道:“安庆王气归气,我的人不得还回来呐?”
首阳跟着傅乾历去了他住的西院,到现在也没过来回话。
傅九襄边疆打战,但也是个风流人,他箕踞着剥了一颗葡萄,喂到了苏知玺的嘴边,“我倒是瞧着,琢殷见着首阳脸红的紧。”
“这就打起我身边人的主意了?”苏知玺咽下了那颗葡萄,顺带舔了舔傅九襄的指尖,轻声道:“九郎好不客气。”
厅内温药的侍女安静地跪坐在一侧,傅九襄打了个颜色,让众人都退下了,他端起架在小火炉上的药壶,“来吧,伺候你喝药。”
滚烫的药壶中冒着泡,苏知玺皱眉,闻着这味道只觉得牙口都苦的不行。
“喝了半辈子的药,闻着药味我都觉得这日子到头也好。”
听到这话,傅九襄不轻不重地抽了苏知玺手背一巴掌,他淡淡道:“雀奴,你说这种话,作践的不是自个儿,是我。”
口齿伶俐了十多年的苏大公子头一回觉得说错了话,他闷声接过了药碗,一口喝完了滚烫苦人的药。
真烫。
这要是平时,苏知玺怎么也得说几句浑话在傅九襄跟前耍个赖。
只是此时此刻,傅九襄静默坐在他跟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恨不得让人退避三舍。
北疆的鹰崽亮出了利爪,既怕伤了人,又急不可耐地想要昭示着他的野心和占有。
猫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乖顺地躺在苏知玺膝边。
苏知玺轻声道:“你去哄哄九郎呀。”
猫奴瞪着大眼睛,听着听不懂的话,在苏知玺的抚摸下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咱们的九郎生气了。”
“你哄哄他去。”
苏知玺音调中带着哄人的软语,他的嘴角还沾着褐黄色的药渍。
他太懂傅九襄了。
从始至终,他都将傅九襄拿捏的死死的。
傅九襄不爱听苏知玺说那些话,什么生生死死,他半个字都不爱听。
那日在千佛寺中见到苏知玺奄奄一息的模样,傅九襄就在心中想到,他怎么能让雀奴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的雀奴,在吃人的烛都中挣扎了这十多年,之后的年年岁岁,他都不会再离开雀奴半步了!
那是苏知玺在心中许下的誓。
苏知玺摸着傅九襄的衣角,讨好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背。
有一双手笨拙地蹭到了傅九襄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这是拿我当猫奴哄呢?”傅九襄不咸不淡地说道。
苏知玺眉眼弯的乖极了,“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他每日都待在王府中,别说正衣冠了,就连正经的衣袍都没穿,身上披的是傅九襄行军打仗最保暖的黑虎皮,里头穿着宽松舒适的中衣,如今他倚在傅九襄跟前,嫩白如玉的锁骨露在了傅九襄眼前,活色生香。
“跟我使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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